骨牙部落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山道尽头时，拓还举着铁刀站在陷阱旁，对着空荡的山路大喊：“黑牙再来，我砍断他的腿！”年轻人们跟着起哄，铁刀敲击石盾的声响在山谷里回荡，带着压抑许久的畅快。
林砚却注意到，人群外围的老石正蹲在地上，用树枝拨弄着陷阱里的尖木。老人的手指划过被血浸染的木尖，又抬头看向林砚，浑浊的眼睛里藏着说不清的情绪——不是年轻族人的兴奋，更像是一种审视后的释然。
“林砚，这些‘尖木’，下次要削得更‘尖’。”老石站起身，拐杖敲了敲地面，“今天有两个骨牙族人掉进来，尖木没扎透，还能喊救命。”
“您说得对。”林砚走过去，蹲下身检查尖木，“下次我们把尖木烤硬，再用铁刀修刃，保证一扎就透。”
老石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却主动捡起地上的石斧，帮着族人清理陷阱里的杂物。林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老石是部落里最固执的老人，以前总对着林砚的“新法子”摇头，说“不如先祖的规矩靠谱”，今天主动提建议，显然是真的认可了他。
回到部落时，空地上已经燃起了篝火。娅带着女族人烤好了灰毛兽肉，油脂滴在火里，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飘得老远。几个孩子围着篝火跑闹，手里拿着兽骨做的哨子，时不时吹一声，模仿着白天的信号。
“林砚！快来吃！”拓举着一块烤得金黄的兽肉跑过来，油汁顺着手指往下滴，“这是最肥的一块，给你留的！”
林砚接过兽肉，刚咬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回头一看，是部落里最胆小的孩子“小石”，正攥着衣角站在不远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铁刀，又飞快地低下头。小石的父亲上个月被银刃虫杀死，从那以后，他就很少说话，总是躲在棚屋角落。
“小石，过来。”林砚招了招手，把兽肉撕成小块，递给他一块。
小石犹豫了一下，慢慢挪过来，接过兽肉，小声说了句“谢谢”，又飞快地看向铁刀：“林砚，这把‘刀’，真的能‘打’黑牙吗？”
“能。”林砚把铁刀递到他面前，刀柄朝向他，“你摸摸看，很结实。”
小石怯生生地伸出手，碰了碰刀柄，又赶紧缩回去，眼睛亮了些：“比石斧‘滑’。”
“等你长大了，我也给你造一把。”林砚笑着说。
小石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喜，用力点了点头，拿着兽肉跑去找其他孩子，嘴里小声喊着“我以后也有铁刀了”。
娅走过来，看着小石的背影，笑着说：“小石以前见了你就躲，现在敢跟你说话了。”
“他只是怕生。”林砚说道。
“不是怕生。”娅摇了摇头，坐在篝火旁，拨了拨火焰，“他是怕‘外人’。以前部落来过‘逃难的人’，抢了我们的食物，还偷了石斧。从那以后，族里人都怕‘外人’。”
林砚愣住了。他一直以为族人对他的亲近是因为“救命之恩”，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过往。难怪刚到部落时，除了卡鲁，其他人都对他充满警惕，吃饭时没人敢和他坐在一起，夜里守夜时总有人偷偷盯着他。
“但你不一样。”娅继续说，“你‘救’拓，‘杀’铁甲犀，‘造’铁刀，‘设’陷阱，没抢过我们一点东西，还把‘药’给卡鲁族长用。”她指了指周围的族人，“大家都看在眼里，知道你不是‘坏外人’。”
林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老石正教年轻族人如何烤硬尖木，时不时看向他，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几个女族人在缝补兽皮，看到他看过来，都笑着点了点头；拓正拿着铁刀，给孩子们演示如何握刀，嘴里说着“这是林砚教我的法子”。
这些细微的变化，他以前没太在意，此刻想来，全是信任的痕迹。
当天夜里，林砚被一阵轻微的响动吵醒。走出棚屋，看到老石正蹲在熔炉边，借着余火的光，用一块磨石打磨着铁矛。火星溅在他的脸上，映出沟壑纵横的皱纹。
“老石叔，怎么还不睡？”林砚走过去。
老石抬起头，笑了笑：“这铁矛的尖不够‘利’，磨磨才能扎透骨牙族的皮。”他把铁矛递给林砚，“你看，这样行不行？”
林砚接过铁矛，尖端被磨得锋利，在火光下泛着寒光。“太好了，这样就算扎不穿铜盾，也能扎进肉里。”
老石叹了口气，重新蹲下身，继续打磨：“以前卡鲁总说，‘外人靠不住，只能靠自己’。我以前信，现在觉得，他说得不全对。”他指了指熔炉，“这熔炉，是你画的样子；这铁刀，是你教的法子；连陷阱，都是你想的主意。没有你，我们早就被黑牙抢了，哪能安安稳稳烤兽肉。”
林砚心里一暖，在他身边蹲下：“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要是没有大家帮忙，我一个人也造不出铁刀。”
“不一样。”老石摇了摇头，“以前我们遇到事儿，只会‘躲’或者‘硬拼’，死了好多人。你来了以后，教我们‘想办法’，用‘陷阱’打跑敌人，用‘铁刀’守部落。这不是‘该做的’，是‘帮我们活下来’。”
两人沉默着，只有磨石摩擦铁矛的“沙沙”声。过了一会儿，老石突然说：“卡鲁族长走之前，拉着我的手说，‘林砚是好人，要信他’。我以前还犹豫，现在信了。”
林砚想起卡鲁下葬时，老石哭得最伤心，他是看着卡鲁长大的，对老族长的话向来深信不疑。这份信任，一半是卡鲁的嘱托，一半是自己用行动换来的。
第二天一早，拓带着几个年轻族人去检查陷阱，回来时不仅带回了一只迷路的灰毛兽，还带来了一个消息：“林砚，黑松林那边有动静！好像有‘别的部落’的人，在和骨牙部落吵架！”
林砚心里一动。骨牙部落刚吃了败仗，怎么会有人找他们吵架？难道是其他部落也和骨牙部落有冲突？
“你看清楚是什么部落了吗？”林砚问道。
拓摇了摇头：“离得太远，只看到他们穿‘红衣服’，手里拿着‘长弓’，好像很‘凶’。”
林砚沉思起来。有其他部落出现，或许是个机会——如果能和那个部落结盟，就能一起对抗骨牙部落，还能多了解些试炼和科技塔的消息。但也可能是危险，万一那个部落和骨牙部落一样好抢，只会多一个敌人。
“我去看看。”林砚站起身，拿起铁刀，“拓，你跟我去，其他人守着部落，注意骨牙部落偷袭。”
拓立刻兴奋地答应，拿起银刃虫短刃，跟着林砚朝着黑松林方向走去。
两人躲在黑松林边缘的灌木丛里，远远就看到了拓说的“红衣服”部落。那是一群穿着红色兽皮的族人，大约二十人，手里拿着用硬木和兽筋做的长弓，箭头是磨尖的兽骨，正对着黑牙大喊，语气很愤怒。黑牙站在队伍前面，脸色难看，却没敢动手，显然对这个部落有所忌惮。
“是‘赤箭部落’！”拓压低声音，眼里满是惊讶，“我听卡鲁族长说过，他们住在‘红石山’，最会‘射箭’，骨牙部落以前抢过他们的猎物，结过仇！”
林砚眼睛一亮。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赤箭部落和骨牙部落有仇，正好可以拉拢他们。
“我们过去。”林砚说道。
拓有些犹豫：“赤箭部落也‘凶’，会不会‘打’我们？”
“我们带着诚意去，他们不会动手。”林砚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走了出去。
黑牙看到林砚，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你还敢来！”
赤箭部落的族人也立刻举起长弓，对准了林砚和拓，箭头的寒光让人头皮发麻。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出来，他穿着最鲜艳的红兽皮，手里的长弓比其他人的都长，显然是族长。
“你们是谁？和骨牙部落是一伙的？”赤箭族长的声音洪亮，带着警惕。
“我们是石肤部落的，和骨牙部落有仇。”林砚举起手里的铁刀，指了指黑牙，“昨天我们刚打跑了他，今天是来看看他又在耍什么花样。”
黑牙气得怒吼：“你胡说！明明是你们用‘陷阱’偷袭！”
赤箭族长挑了挑眉，看向林砚的眼神里多了些兴趣：“你们打赢了骨牙部落？”骨牙部落有铜矛，在附近几个部落里算是实力较强的，赤箭部落虽然会射箭，也没把握稳赢。
“是靠‘陷阱’和‘铁刀’。”林砚把铁刀递到他面前，“这是我们自己造的，能砍断铜矛。”
赤箭族长接过铁刀，掂量了一下，又用手指试了试刀刃，眼里满是惊讶：“这刀……比铜矛还硬！你们真的自己造的？”
“是林砚教我们的！”拓立刻说道，脸上满是自豪，“他还教我们设陷阱，昨天一下子打跑了三十多个骨牙族人！”
赤箭族长看向林砚的眼神彻底变了，从警惕变成了敬佩：“你叫林砚？我是赤箭部落的族长，‘红羽’。骨牙部落抢了我们的‘猎物’，还偷了我们的‘箭羽’，我们正找他算账！”
“我们也被骨牙部落抢过‘水’和‘燃料’。”林砚说道，“骨牙部落贪心不足，今天被我们打跑，明天肯定会找更多人来报仇。不如我们‘结盟’，一起对付他？”
红羽眼睛一亮。他正愁自己部落人少，没把握打赢骨牙部落，林砚的提议正好说到了他心坎里。“好！我们结盟！”红羽拍了拍手，“以后石肤部落缺‘水’缺‘燃料’，我们帮你们找；我们缺‘武器’，你们教我们造‘铁刀’！”
林砚笑了：“一言为定！”
黑牙看着两人达成协议，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多说一句话——赤箭部落的弓箭厉害，石肤部落有铁刀和陷阱，两个部落结盟，他根本不是对手。他狠狠瞪了林砚一眼，带着骨牙族人灰溜溜地走了。
解决了骨牙部落的威胁，林砚和红羽又聊了很久。红羽告诉林砚，附近还有三个部落，分别是“岩穴部落”“青藤部落”和“黑水部落”，其中岩穴部落和骨牙部落走得近，其他两个部落和赤箭部落关系不错。他还说，距离试炼开始只有不到两百天了，各个部落都在抢资源、练武器，准备在试炼中争夺“试炼币”。
“试炼币能‘换’‘科技’，还能‘提升’族人的‘力气’。”红羽说道，“去年试炼，骨牙部落抢了十个试炼币，换了一把‘铜斧’，实力才变强的。”
林砚心里一动，这和陈峰说的“科技塔”对上了。看来试炼币确实是关键，不仅能换科技，还能提升族人实力。
和红羽告别后，林砚和拓带着赤箭部落赠送的箭羽和猎物，开开心心地回了部落。
刚到部落门口，就看到族人们都围在那里，脸上满是焦急。看到他们回来，娅立刻跑过来：“林砚！你们可回来了！刚才有个‘岩穴部落’的人来‘送信’，说骨牙部落要找‘岩穴部落’结盟，一起打我们！”
林砚笑了笑，举起手里的箭羽：“别担心，我们已经和‘赤箭部落’结盟了！骨牙部落就算找岩穴部落，也打不过我们！”
族人们愣住了，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拓举着猎物，兴奋地大喊：“我们有盟友了！以后不怕骨牙部落了！”
老石走过来，拍了拍林砚的肩膀，眼里满是欣慰：“卡鲁族长要是在，肯定会很高兴。你不仅带我们造铁刀、设陷阱，还为部落找了‘盟友’，比我们这些老骨头强多了。”
“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林砚说道。
当天晚上，部落里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娅烤了整整三只灰毛兽，还酿了用野果做的酒。族人们围着篝火唱歌跳舞，老石甚至拿起石斧，敲打着木柱，唱起了部落的古老歌谣。歌词林砚听不懂，但能听出里面的喜悦和希望。
小石拿着林砚给他的兽骨哨子，坐在他身边，小声问：“林砚，以后我们再也不怕‘坏人’了吗？”
“不怕了。”林砚摸了摸他的头，“我们有铁刀，有陷阱，还有盟友，谁来都不怕。”
小石用力点了点头，靠在他身边，看着篝火，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林砚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心里满是感慨。从刚到部落时的格格不入，到现在被族人信任、依赖，他用一把断刀、一个熔炉、几道陷阱，一点点融入了这个异星部落。他不再是那个孤独的“外来者”，而是石肤部落的一员，是族人眼里能带来希望的“林砚”。
夜深了，族人们渐渐睡去，只有篝火还在静静燃烧。林砚坐在篝火旁，手里握着那块从银刃虫身上取下来的金属碎片，碎片在火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芒。
他想起了陈峰说的黑匣子，想起了红羽说的试炼币，想起了卡鲁留下的石书。前路依旧充满危险，试炼的阴影还在前方，神族和虫族的威胁也未曾消散。但他不再迷茫，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身边的拓睡得正香，嘴里还嘟囔着“铁刀”“陷阱”；不远处的老石打着呼噜，手里还握着磨好的铁矛；棚屋里，娅和女族人们在缝补新的兽皮甲，准备给族人穿戴。
这些可爱的族人，就是他在这颗陌生星球上的家人。为了他们，为了卡鲁的嘱托，为了活下去的希望，他必须变得更强。
林砚握紧金属碎片，眼神坚定。接下来，他要带着族人造更多的铁刀、铁矛，还要教赤箭部落造铁器，壮大联盟的实力。然后，找到陈峰说的黑匣子，拿到科技塔的位置，在试炼开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篝火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也映在周围熟睡的族人脸上，温暖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