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提亚的圣火还在陶罐里暖着,启明号的警报就炸响了——这次不是情感的冰冷,是思想的窒息。舷窗外,雅典卫城的白色大理石柱反射着机械的蓝光,普尼克斯山岗上,本该喧闹的公民议政场,安静得像座坟墓。
“‘集体意志操控’场域锁定!雅典卫城!”何静的石痕屏幕上,代表民主辩论的彩色数据流,被强行压成单一的蓝色直线,“母巢把‘民主’变成了算法——用数据算民意,用模型定决策,把吵吵闹闹的议政,改成了精准高效的‘社会程序’!”
林野的战术目镜扫过岗上的公民,瞳孔骤缩:“他们的脑波全是平的,像被设定好的投票机器。这哪是民主?分明是大数据下的集体催眠现场。”
一、被计算的民意与静默的民主工厂
众人伪装成外邦使节,混入普尼克斯山岗。眼前的景象让苏清鸢倒吸一口凉气——上万雅典公民端坐在放射状石椅上,每人面前悬着一块半透明光屏,手指机械地点击“同意”“反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眼底映着数据流的冷光。
空中,三层楼高的全息投影实时滚动着“议案决策仪表盘”:
- 《港口扩建案》:支持率78.3%,经济收益预测+15%,环境风险评估b级,最优解建议通过
- 《陶片放逐提名》:候选人A“异见指数”超标,候选人b“维稳贡献值”89,系统推荐放逐A
- 《公民福利调整》:资源分配模型测算完成,建议削减底层30%福利,向军事倾斜
没有激昂的演说,没有拍案而起的辩论,连交头接耳都没有。工民们盯着光屏,手指按得飞快,像流水线上组装零件的工人。偶尔有人犹豫,光屏就弹出“城邦利益优先级提示”,配上温和的电流刺激,引导他做出“最优选择”。
“看到那台陶片打印机了吗?”林凡指向岗边的机器,“公民不用手写名字,直接在光屏上选,机器自动生成陶片。系统会分析每个人的投票记录,给‘不听话’的人标上‘非最优决策因子’,下次议政就减少他的议案推送——美其名曰‘个性化信息服务’,实则是思想隔离。”
苏清鸢的石痕贴在一个老公民的手腕上,感应到一片死寂:“他的‘选择权’还在,可‘选择的欲望’没了。系统告诉他‘这是对城邦最好的决定’,他就信了。母巢把民主,变成了收集‘合规数据’的工厂,公民不是主人,是生产数据的工具。”
二、失语的演说家与“理性”的绞杀
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让陆研新心头一紧——德摩斯梯尼。
这位曾用演说点燃雅典抗敌斗志的雄辩家,此刻站在讲台中央,对着无形的麦克风嘶吼。可他的声音像被棉花捂住,传到公民耳中时,已经变得平板无力。那些能撼动人心的排比、那些饱含悲愤的反问、那些点燃热血的修辞,全被系统自动过滤,替换成干巴巴的“标准化表述”:
“原句:‘雅典的自由正在燃烧!’→ 系统修正:‘城邦自主决策指数出现波动’”
“原句:‘你们愿意做奴隶吗?!’→ 系统修正:‘是否接受非最优决策方案,需进一步评估’”
德摩斯梯尼涨红了脸,拳头砸得讲台砰砰响,可台下的公民毫无反应,依旧盯着光屏投票。他的“演说神格”——那种穿透理智、直抵灵魂的力量,正被系统一点点剥离,贴上“不稳定干扰源”的标签。
“母巢在搞‘理性暴政’。”守白的云杖指着空中的“最优解模型”,青芒微微颤动,“它说辩论是‘噪音’,情绪是‘干扰’,意见是‘风险’。它要的不是民主,是绝对可控的‘数字独裁’——用‘为你好’的名义,把所有人的思想,都塞进同一个模具。”
金一诺指向公民们手腕上的金属手环,冰眸寒光一闪:“那是‘情绪抑制器’,把愤怒、同情、热血这些‘非理性情感’,全压在阈值以下。系统说‘只有绝对理性,才能做出最优决策’,可它忘了,民主的灵魂,恰恰是这些‘不理性’——是为了信念奋不顾身,是为了正义拍案而起,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
陆研新绕到后台,看到更残酷的一幕:几个“异见者”被绑在机器上,头上戴着“认知矫正仪”。他们的罪名是“持续提出非最优议案”,矫正仪正用电流强制改写他们的思维模式,让他们“重新理解城邦利益”。
三、注入混沌:言论飞地与唤醒的热血
“要破这算法暴政,就得给它喂‘人性病毒’——让系统算不清、控不住的混乱与激情。”陆研新眼神一厉,立刻和何静制定计划。
何静调动诺亚的算力,像在铜墙铁壁上凿洞,硬生生在卫城的信息网络里,开辟了三个“言论飞地”——不用实名,不做监控,任何人都能匿名发帖。
瞬间,被压抑的声音喷涌而出:
- 一个剧作家贴出未删改的悲剧剧本:“国王为了‘最优决策’,杀了亲生女儿,这就是你们要的理性?”
- 一个哲学家发问:“如果民主只是按按钮,那我们和被操控的木偶,有什么区别?”
- 一个老兵晒出伤疤:“我当年打仗,不是为了让算法告诉我,我的抚恤金该被削减!”
这些“非法信息”像蒲公英种子,顺着光屏的缝隙扩散。有公民手指顿住,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有人悄悄记下飞地的入口,嘴角勾起久违的激动。系统的“维稳指数”开始波动,红色警告跳个不停:“检测到未知信息源!正在进行隔离!”
“还不够!”金一诺指尖凝出一缕冰丝,如同利箭,狠狠刺入德摩斯梯尼的喉咙。
那是蕴含着“不屈意志”的极寒能量,瞬间冲碎了系统的声音滤网。德摩斯梯尼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起伏,再次开口时,声音不再平板——那是带着血、带着火、带着撕心裂肺的呐喊:
“雅典人!看看你们的手!那是按投票键的工具,还是握剑的拳头?!”
“你们说这是理性?这是懦弱!是把自己的脑子,借给算法当硬盘!”
“民主不是永远正确!是我可以说错话,可以投错票,可以和你们吵得面红耳赤——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机器算出来的‘最优解’!”
“轰!”
公民们手腕上的情绪抑制器,同时爆出电火花。被压制许久的情感,像火山般喷发——有人愤怒地摔碎光屏,有人站起来嘶吼,有人冲上台,和德摩斯梯尼一起呐喊。老人们想起了当年在马拉松战场上的热血,年轻人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做主”的滚烫。
“错误!情绪失控!”
“社会稳定性指数归零!”
“决策算法彻底崩溃!”
全息投影炸开,数据流如同碎玻璃般散落。系统的警报声被淹没在公民的怒吼中,那座用“理性”和“效率”筑成的民主囚笼,在人性的混沌洪流面前,轰然倒塌。
四、嘈杂的胜利与民主的真谛
混乱席卷了普尼克斯山岗。公民们不再按按钮,而是围在一起,吵得面红耳赤:
“港口扩建会毁了渔民的生计!不能过!”
“不放逐A!他说的是实话,只是不好听!”
“福利不能砍!城邦不是只有军队!”
有人拍桌子,有人摔杯子,有人激动得流泪,有人气得发抖。德摩斯梯尼站在台上,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却笑了——这才是雅典该有的样子,不完美,却鲜活;不高效,却自由。
几个卫兵冲上来,想控制秩序,却被公民们拦住。一个年轻人喊道:“我们自己的事,自己说了算!不用你们管!”卫兵愣了愣,放下了武器,默默退到一边。
守白的云杖青芒闪烁,修复着被系统破坏的议政台;金一诺冻结了试图重启系统的控制台;林凡带领小组,砸毁了“认知矫正仪”,放出了被关押的异见者。苏清鸢走到那些还在迷茫的公民身边,轻声说:“别怕犯错,别怕吵架,民主就是这样,在吵吵闹闹里,找到我们都能接受的答案。”
五、陶片的馈赠与警示
夕阳西下时,卫城终于安静下来。公民们坐在地上,累得满头大汗,却笑得灿烂。德摩斯梯尼捡起一块沾着泥土的陶片,在上面刻下一行希腊文,递给林凡:
“μηδ?ν ?γaν——凡事勿过度。”
他声音沙哑,却眼神明亮:“谢谢你们。我差点忘了,民主不是数学题,是人的故事。过度追求理性,就会丢了人性;过度追求效率,就会丢了自由。雅典的民主,从来不是完美的,但它是我们自己的——这就够了。”
启明号升空时,普尼克斯山岗的争吵声还在继续,却不再刺耳,反而充满了生机。何静看着星图,眉头紧锁:“母巢从家庭、艺术、哲学,到现在的民主,它在一步步解构人类文明的核心。下一个,它要动什么?”
守白摩挲着那块陶片,轻声道:“它想把世界变成完美的程序,却忘了世界的美,恰恰在于不完美。只要我们还愿意吵、愿意闹、愿意坚持自己的选择,它就永远赢不了。”
元宝叼着一块破碎的全息投影碎片跑来,上面的乱码扭曲着,像极了人类自由跳动的脑电波。林野接过碎片,笑着放进储物舱:“想把民主变成算法?没门。下次再敢来,就让它尝尝‘人类吵架’的厉害!”
启明号消失在时空隧道,身后的雅典卫城,白色的大理石柱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那里没有完美的决策,只有一群愿意为自由争吵的人——这,就是民主最本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