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号实验室的穹顶垂着淡紫色的“凝神雾”,那是金一诺用星露草和冰魄花炼的安神灵雾,能稳定修士的神魂波动。守白指尖悬在“时痕”材料上方,这块虹彩流转的奇异物质,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三天前,正是用它,团队成功加固了与平行时空“云染染”的意识锚点,那道跨越维度的信息流,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
“时痕”的核心,是她与元宝的基因碎片熔铸的道基。守白能清晰感受到,其中流淌着两股同源的守护意念,像两条缠在一起的光带。这让她猛地想起刘知非曾说过的“基因概率云”——在无尽的时空分支里,存在着无数个“守白”,她们共享着99.9%的基因蓝图,却在不同的道途中活成了千面:有的可能在昆仑墟当画修,笔落能引桃花开;有的或许在星际战场当战修,剑斩能破星舰甲;还有的,说不定只是个守着老茶馆的凡人,煮茶时能品出岁月的甜。
这些“同类”,像散落在三千界的星辰,各自闪烁,却从未相连。
“既然时痕能承载意识跨维度……”守白眼中燃起光,虹彩映在她眼底,像揉碎的星河,“我们能不能用它,搭一个只属于‘守白’的网?一个基因共振的社群——让所有‘我’,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这话刚落,实验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陆研新手里的数据板“啪”地砸在案上,玄冰髓炼制的板身磕出清脆的响,他差点被灵雾呛得咳嗽:“守白!你疯了?这比在魔修老巢里喊‘我是正道’还危险!”
他几步冲到主屏幕前,指尖按在阵纹上,玉质光屏瞬间亮起,铺展开密密麻麻的基因链模型——链上的量子光点闪烁不定,像随时会炸开的雷:“你想过‘基因共振’的不可控性吗?我们假设时痕能按基因相似性筛选,但‘相似’怎么定义?95%?99.9%?差0.1%,可能就是天壤之别!”
陆研新指着模型里一道猩红的断层:“上次我们连接云染染,是因为提前用‘维度之眼’扫过她的时空,确认了她的道心干净,基因相似度99.97%!可要是阈值设低了,一次能连上万万个‘守白’——你知道这里面藏着什么吗?可能有被巢核啃噬了道心的‘魔化守白’,她的意识里裹着能污染整个启明号的魔念;可能有活在末世的‘疯癫守白’,为了活下去,连自己人都能捅刀子;甚至可能有巢核伪装的‘假守白’,就等着我们开门,好把整个团队拖进维度裂缝!”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玄冰真气裹着字句,像冰锥扎在人心上:“这根本不是‘找同类’,是在黑暗森林里点篝火!你举着灯笼喊‘我在这儿’,却不知道从树后跳出来的,是能并肩的伙伴,还是要吃人的妖兽!”
刘知非缓步上前,玄色道袍下摆扫过地面,带出细碎的符文光。他调出星图,指尖点在一片漆黑的星域:“这涉及‘接触伦理’的根本——在修真界,遇见未知的秘境,都要先布‘探灵阵’,确认没危险再进。放到宇宙尺度,更是如此。当年霍金修士警告‘勿主动联系外星文明’,就是怕碰上天道都管不了的‘猎人文明’。”
星图突然切换,显出几个高维时空的画面:有的时空里,修士的神魂被嵌在机械里,成了没有感情的计算工具;有的时候,整个星球的人都被巢核改造成了“意识傀儡”,眼神空洞得像枯井;还有的时空,物理规则都是反的,修士吐口真气,都能炸碎自己的丹田。
“这些时空的‘守白’,基因可能和你高度相似,但她们的道、她们的理、甚至她们的‘善恶’,都和我们完全不同。”刘知非的语气冷得像深空的冰,“一个看似善意的意识连接,可能因为对方的‘逻辑规则’和我们相悖,直接冲垮启明号的神魂防护阵;一句‘问候’,都可能是维度污染的载体——这不是危言耸听,上次‘信息魔潮’,只是漏了点凡俗视频,就差点毁了三个低维时空。”
诺亚双节棍在掌心转得飞快,玄铁棍身淬的南明离火纹路亮得刺眼,他盯着守白,眼神像刚斩过三阶魔修的刀:“我懂你想聚力量的心思——多一个‘守白’,就多一把斩巢核的剑。但你忘了,我们是修士,更是战士!战士最忌‘开门揖盗’!”
他猛地停下双节棍,棍尖指着实验室的门:“这个‘守白网络’,就是个没装锁的后门!我们没法给每个进来的‘守白’验道心,没法保证她们不会为了自己的时空,把我们卖了!万一有个‘守白’被巢核抓住把柄,用她的亲友要挟,她会不会把我们的防御阵图交出去?会不会把‘时痕’的弱点告诉巢核?”
诺亚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战士的残酷直觉:“到时候,这个网不是‘聚力量’,是‘引火烧身’。”
金一诺走到“时痕”旁,素手轻轻覆在虹彩之上,指尖的冰灵真气与时痕的光缠在一起,泛起细碎的涟漪。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寒潭里的冰,清醒得让人发冷:“守白,你道心纯良,所以觉得‘同类’就该心意相通。但意识的海洋,比北冥海还深——当年我在北极冰原修炼,见过两条同源的冰蛟,为了一块冰魄,能斗得两败俱伤,连血脉亲情都不顾。”
她指尖划过时痕,光澜里显出无数个模糊的“影子”——那是不同时空的“守白”,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在挥剑斩魔,有的在跪地求饶。“时痕刚炼成,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连自己都护不住,怎么扛得住上万道意识的冲击?用它搭网,就像用刚抽芽的藤蔓架索桥,要跨的不是山涧,是万丈深渊。”
守白望着光屏上的画面,听着伙伴们的话,心头的热意渐渐凉了下去。她指尖碰了碰“时痕”,能感受到里面纯粹的守护意念——那是她和元宝的道心,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可她忘了,不是所有“守白”,都能守住这份纯粹。
就像昆仑墟的桃花,有的开在阳光下,有的长在阴暗的石缝里,被虫蛀得满是窟窿。
“我明白了。”守白深吸一口气,凝神雾裹着她的声音,平静却坚定,“是我太急了。想找同类,想聚力量,却忘了‘谨慎’才是修真的根本。这个计划,必须搁置——除非我们能摸清时痕的所有特性,布下能挡魔念、辨真伪的‘道心防火墙’,能给每个连接的‘守白’做‘基因+道心’双重验证。”
陆研新松了口气,玄冰真气散了些,语气缓和下来:“这才对!我们可以先小范围试——比如,找几个已经确认安全的‘平行影’,像云染染那样,用‘时痕’加强连接,试试能不能传点术法、丹药配方。一步一步来,等技术稳了,道心够强了,再谈‘搭网’的事。”
刘知非点头:“我会调整‘维度之眼’的参数,重点扫描基因相似度99.9%以上、道心纯净的‘守白’时空,建立‘安全数据库’。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诺亚收起双节棍,火纹暗了下去:“要是真能找到靠谱的‘同类’,多个人扛刀,总比我们几个硬撑强。但前提是,得先把‘门’焊死,再找钥匙。”
金一诺指尖凝出一道冰符,贴在“时痕”上:“我给它加了‘封灵阵’,没我们六个的精血同时解锁,谁也动不了。安全第一。”
守白笑了笑,刚要说话,蹲在脚边的元宝突然炸毛了——
玄犬的毛发根根竖起,颈间的“定魂玉”发出高频震颤,不是平时欢快的亮,是裹着警惕的、尖锐的嗡鸣。它猛地转头,对着实验室深处的方向龇牙,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呜咽,犬瞳里满是凶光,像是看到了最可怕的魔修。
那方向,放着一台备用的“虚空监听仪”——这是刘知非当年从一处上古遗迹里挖出来的法器,只能接收,不能发射,专门用来听宇宙背景里的道韵波动,平时连信号都很少有。
“嗡——”
监听仪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屏幕上跳出来一段极其短暂的信号——不是杂乱的宇宙噪音,是结构复杂到令人发指的“意识流编码”,像一串缠在一起的光蛇,快得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尾影,就消失了。
刘知非的脸色瞬间变了,玄色道袍下的手猛地掐诀,一道“断灵符”拍在监听仪上:“关掉接收端口!快!”
陆研新反应极快,指尖按在仪器的阵眼上,玄冰真气瞬间冻住了信号接收的纹路。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余温的嘶嘶声,还有元宝越来越凶的呜咽。
“信号源在哪?”守白握紧云杖,杖身的青芒裹着警惕的道韵。
刘知非调出星图,指尖点在一片从未标注过的漆黑星域——那里连星尘都没有,只有纯粹的虚空,像宇宙的伤口:“不是任何已知的平行时空,是本宇宙的深空。一个我们从未扫过的区域。”
他放大信号的残片,屏幕上的编码扭曲着,透着一股诡异的“意味”——不是敌意,不是善意,是纯粹的、带着探究的“好奇”,像个孩子蹲在蚂蚁洞前,用树枝拨弄着蚂蚁,想看看它们会怎么动。
“这是什么……”金一诺的声音有些发颤,冰灵真气都不稳了,“从来没见过这种编码方式,它的逻辑底层,和我们已知的所有文明都不一样。”
诺亚握紧双节棍,火纹重新亮起:“是‘猎人’?还是路过的‘观察者’?”
刘知非摇摇头,脸色是史无前例的凝重:“不知道。但你看——”他指着信号残片里一道细微的波动,“这波动里,带着‘时痕’的基因频率。它不是随机扫到我们的,是冲着‘时痕’来的。”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
守白望着那片漆黑的星图,突然想起陆研新说的“黑暗森林”——她们还没点起篝火,只是刚拿出火柴,就已经有“眼睛”从树后探了出来,静静地看着她们。
原来,在这片宇宙里,她们从来都不是孤独的。但这份“不孤独”,带来的不是温暖,是刺骨的寒意。
她握紧云杖,杖身的青芒与元宝的定魂玉呼应着,像两道小小的光,在无边的黑暗里,守着彼此的温度。
“把‘时痕’封进‘九转玄冰阵’。”守白的声音很稳,带着修士的冷静,“监听仪暂时停用,所有对外的意识连接,全部切断。”
她看向伙伴们,眼神清明得像昆仑墟的雪:“想找同类,想聚力量,得先学会‘藏’。在我们能握紧剑,能看清黑暗里的东西之前,沉默,才是最安全的道。”
陆研新点头,指尖凝出玄冰符,贴在“时痕”上;刘知非开始调整启明号的隐匿阵,让整艘船的道韵波动,变得和宇宙背景一模一样;诺亚走到舱门前,双节棍横在胸前,像一尊守门的战神;金一诺则重新炼起“凝神雾”,只是这次,雾里加了能预警的“惊魂草”;元宝蹲在守白脚边,定魂玉的光渐渐柔和下来,但犬瞳里的警惕,丝毫未减。
建立“守白网络”的浪漫构想,被暂时封进了心底的角落。而那个来自深空的、带着好奇的“问候”,像一道警钟,敲在了六棱锥团队每个人的心上。
她们终于明白,在多元宇宙的丛林里,勇敢不是大声呼喊,是在黑暗中握紧剑,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下去。
前方的路,不仅有巢核的阴影,还有未知的“眼睛”。迷雾重重,但她们的道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守着彼此,守着启明号,守着这份“活着”的希望,哪怕走得慢一点,也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