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站“巡天号”的金属外壳在宇宙的绝对零度中泛着冷光，陈航的呼吸声被头盔里的循环系统放大，细密的水珠顺着面罩内壁滑下——他刚完成外侧量子传感器的第七次校准，机械手指的防滑纹路里，还嵌着几颗银灰色的空间站外壳颗粒。
“巡天三号，传感器数据同步完毕，请求返回气闸舱。”陈航对着通讯器说完，指尖刚触到气闸舱的舱门把手，视线忽然被一片流动的蓝裹住。
那不是他在训练手册里看过的、被经纬线切割得规整的地球，是活的。
云层像被宇宙风揉皱的丝绸，松松垮垮地搭在弧形的海陆边缘。太平洋赤道附近，一团螺旋状的云正在缓慢旋动，白色云墙裹着中心的墨黑，隔着四百公里的真空，陈航竟恍惚听见了风暴翻涌的低吟。撒哈拉沙漠的金沙丘正被晨昏线切成两半，一半浸在朝阳的暖光里，一半沉在深蓝的阴影中；更远处，北极圈的极光像绿色绸带突然活了过来，在大气层顶端甩动着荧光尾迹，和淡紫色的电离层光晕缠成一片。
“陈航？收到请回复，数据流是否正常？”队友的声音从骨传导耳机里钻出来，带着空间站内特有的电流杂音。
陈航指尖微颤，喉结动了动才发出声：“正常...只是...”他顿了顿，视线黏在那片蓝上，“只是地球...比我想的要小。”像颗被露水裹住的玻璃球，轻轻碰一下，就能碎在宇宙里。
就在这时，头盔的警报灯突然亮起刺目的红——不是空间站的故障，是外侧监测仪的紧急信号。
陈航猛地转头，看见空间站右翼的阴影里，一道细得像发丝的金灰色裂缝正在缓缓展开。光芒从裂缝里渗出来，不是宇宙的冷光，是带着温度的、像融化的黄金般的暖光。
“巡天三号！右侧区域检测到异常空间波动！能量等级...无法识别！”地面控制中心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
陈航的训练本能让他立刻绷紧肌肉，机械臂已经锁定了附近的应急锚点——但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缩紧：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生物从裂缝里跃了出来。
那东西看着像只刚满月的小狗，圆耳朵尖沾着金灰色的光尘，四爪踩在真空里却像踏在平地上，蓬松的尾巴扫过空间站外壳时，竟带起一串细碎的能量火星。
“那是...什么？”陈航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机械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
与此同时，他的意识里突然闯进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像冰块撞在玻璃上：“检测到混沌本源气息...这个人类能接收到传音？”
陈航猛地晃了晃头，以为是头盔通讯器出了故障——但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点电子音的好奇：“不用找了，是我在跟你说话。”
他僵硬地抬起头，看见那只“太空狗”正歪着脑袋看他，圆溜溜的黑眼睛里，竟映着下方整个地球的蓝。
“元宝！立即撤离！虚无信标的信号出现了！”另一道更冷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像金属碰撞，“这是灵芯殿的诱捕陷阱！”
陈航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地球的阴影里突然浮起数十个幽紫色的光点——不是星星，是带着金属冷光的飞行器，形状像拉长的鲨鱼，尾端拖着淡紫色的离子尾焰，正悄无声息地向空间站包抄过来。
“不明飞行物集群！距离巡天号700公里，正在加速接近！”地面控制中心的警报声几乎要刺穿耳机，“巡天三号，立即返回舱内，启动近防系统！”
但那只叫“元宝”的生物突然跃到他的肩头，爪子轻轻按在他的头盔上，意识里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告诉他们，关闭所有能源系统，包括生命维持的备用电源，立刻进入静默状态。”
陈航的理智在尖叫——关闭能源意味着舱内温度会在十分钟内降到冰点，可肩头那团温暖的重量，还有它眼睛里映着的地球，让他鬼使神差地按下了通讯器：“地面，这里是巡天三号，请求关闭所有能源系统，进入一级静默。”
通讯器那头瞬间陷入死寂，几秒后才传来颤抖的声音：“巡天三号，重复你的请求？”
“关闭所有能源，静默状态。”陈航的视线锁着那些越来越近的紫色光点，指尖已经触到了应急能源的关闭按钮。
当空间站的灯光骤然熄灭，太阳能板的角度缓缓归位，整个舱体彻底融入宇宙的黑暗时，那些紫色光点突然顿住了——像失去了嗅觉的鲨鱼，在空间站周围三百米的范围内茫然地盘旋，尾焰扫过真空，却再也找不到目标。
绝对的寂静里，陈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肩头那小生物轻轻的呼吸声。它的毛很软，隔着宇航服的硬质材料，竟能感受到一点暖。他透过面罩往下看，地球还在缓缓转动，云带又遮住了那片风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它们靠能量信号追踪目标。”元宝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带着点得意，“灵芯殿的家伙，从来只会用笨办法。”
陈航喉结动了动，终于敢开口：“你是谁？那些东西...是什么？”
“我是元宝，星际特工。”它甩了甩尾巴，金灰色的光尘落在他的头盔上，“那些是虚无信标，专门猎捕高维能量体——比如我，或者...你身上的东西。”
陈航一愣：“我身上？”
“混沌本源的气息，很淡，但能被它们闻到。”元宝用爪子拍了拍他的头盔，“你们这颗‘玻璃球’里，藏着不少好东西。”
就在这时，最外侧的一个紫色光点突然转向，尾焰扫过空间站的太阳能板——陈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但那光点只是停顿了一秒，又重新加入了盘旋的队列。
“它们快失去耐心了。”元宝的声音沉了下来，“等太阳直射角超过30度，它们就会离开。”
陈航抬起头，看见远处的恒星正缓缓爬过空间站的舱顶，第一缕阳光落在太阳能板上时，反射出一道刺眼的银白。那些紫色光点像是被烫到了似的，骤然转向，拖着淡紫色的尾焰消失在地球的阴影里。
直到最后一个光点彻底看不见了，元宝才从他肩头跳下来，爪子在真空里划了一道金灰色的裂缝——和它来时的门户一模一样。
“保护好这颗球，人类。”它回头看了陈航一眼，黑眼睛里的地球突然变得清晰，“它不是宇宙里唯一的玻璃球，但却是最特别的那个。”
裂缝闭合的瞬间，陈航看见它尾巴尖的光尘落在宇宙里，像一颗转瞬即逝的星。
“巡天三号！巡天三号！收到请回复！”通讯器里的声音终于恢复了正常，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陈航缓缓按下能源重启的按钮，空间站的灯光次第亮起，暖黄色的光裹住他的舱体。他抬手按在面罩上，指尖的温度晕开一片雾气，刚好遮住下方那片流动的蓝。
“地面，这里是巡天三号。”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一切正常。”
只是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宇宙不是墨黑的绒布，是藏着星尘与低语的海洋；地球不是教科书里的坐标，是被无数眼睛盯着的、裹着蓝的玻璃球；而他们，从来不是这寂静里唯一的呼吸。
（特工元宝日志·加密传输）
时间：标准宇宙时1045.1
任务目标：追踪灵芯殿虚无信标
异常记录：发现编号“蓝星-001”人类个体对混沌能量的天然亲和性，意识壁垒强度低于星际平均阈值，可作为高维接触观测样本。
任务等级：提升至“星际机密”
附言：这颗玻璃球里的人类，比光尘还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