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地图还摊在矮几上,那几个被王保保标记出来的部落位置刺眼得很。楚河一屁股坐下,抓了抓头发
“妈的,就不能让老子消停做几天生意?非得上赶着来找死”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陈飘拎起茶壶倒了杯水
“咱们把这互市搞起来,等于断了那些大部落靠武力垄断贸易的路子,他们不急才怪”
“那也不能怪咱们吧?”
楚河瞪眼
“自己没本事搞公平买卖,就想掀桌子?什么玩意儿!”
陈飘没接话,外面传来巡逻士兵整齐的脚步声
互市营地明松暗紧,表面一切如常,暗地里所有明哨暗哨都加了人手
几处制高点还悄摸架起了新运来的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北方旷野
“对了”
楚河突然想起什么
“你跟户部那帮人交代没有?别明天打起来,那帮文官先尿裤子了”
“早打过招呼了”
陈飘哼了一声
“真要听到动静,他们会带着账本往地窖里钻,死不了”
两人正说着,朱瞻基掀帘子钻了进来,小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陈师,楚师,听说要打仗了?”
“打什么仗?”
楚河顺手把他头发揉乱
“顶多是收拾几个不长眼的马匪,你小子跑这儿凑什么热闹?”
朱瞻基不服气地挺挺胸
“二叔都去了!我也能帮忙!”
陈飘把他拉到身边坐下
“你的活儿更重要,明天互市照常,你得出面镇场子,让那些牧民看看,大明的皇太太孙稳如泰山,这比杀几个毛贼管用”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重重一点头
“我明白了!”
后半夜,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偶尔响起
陈飘和衣躺在简易行军床上,眼睛盯着帐篷顶,耳朵却竖着捕捉北方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同一片夜空下,百里外的河谷
朱高煦趴在一丛枯草后面,夜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压低声音对旁边的王保保说
“老王,你确定那帮孙子会走这儿?”
王保保目光鹰一样扫视着下方黑黢黢的河谷
“这是最快、最隐蔽的路线,玛哈木用兵向来求稳,不会分兵,也不敢走开阔地暴露行踪”
“他娘的,最好来”
朱高煦摸了摸身边用油布盖着的迫击炮管,咧嘴露出白牙
“老子给他们备了好菜”
五百骑兵像石头一样散伏在河谷两侧的坡地上,没人出声
只有马匹偶尔不安地刨一下蹄子
所有人手指都搭在步枪扳机或者手雷引信边上,等着那声命令
时间一点点过去,东边天际开始泛白
就在朱高煦快要失去耐心时,王保保突然碰了他一下,耳朵贴向地面
来了
细微的震动从脚下传来,很快变成闷雷般的马蹄声
黑压压的骑兵队伍像潮水一样涌进河谷,打头的举着火把,映出身上杂七杂八的皮甲和弯刀
看规模,绝对不止五千人,恐怕真如情报所说,逼近一万
“狗日的,还真看得起咱们”
朱高煦低声骂了句,眼睛却兴奋得发亮
王保保眯着眼估算距离,直到先锋部队完全进入伏击圈,中军也大半踏入,他才猛地一挥手!
“打!”
信号弹尖啸着升空,炸开一团刺眼的红光!
下一秒
“嗵!嗵!嗵!”
迫击炮的闷响率先撕破黎明前的寂静,炮弹带着令人牙酸的尖啸砸进河谷里拥挤的马队!
“轰!轰!轰!”
火光冲天而起,弹片裹挟着碎石四处飞溅!人喊马嘶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寂静
受惊的战马人立而起,把背上的骑士甩下去,紧接着就被后面收不住脚的同伴踩成肉泥!
“开枪!给老子往死里打!”
朱高煦吼叫着端起步枪,一枪就把一个正在试图控制局面的百夫长脑袋打开了花
“砰!砰!砰!砰……!”
埋伏了一夜的明军士兵把所有的憋屈都倾泻到子弹上
步枪射击声密得根本分不出点数!河谷成了屠宰场
冲进来的骑兵根本无处可躲,像被割的麦子一样成片倒下!
“手雷!”王保保冷静地下令
无数黑点从山坡上飞下去,落在试图集结反击的人群最密集处
“轰隆——!!”
更大的爆炸声接连响起,残肢断臂混合着泥土飞上半空!
“撤退!快撤!”
下面有人用蒙古语声嘶力竭地喊,可队伍前后都被堵死,混乱中自相践踏造成的伤亡比枪炮造成的还多!
玛哈木在中军位置,被亲兵死死护着,脸色惨白地看着这地狱般的景象
他做梦也没想到,明军敢主动出击,更没想到他们的火器恐怖到这种程度!这根本不是打仗,是屠杀!
“首领!走这边!”
亲兵队长拉着他的马缰,拼命想往后挤
就在这时,第二波炮击来了!
这次炮弹精准地落在了队伍后半段,彻底断了他们后退的路!
“他娘的,过瘾!”
朱高煦打空一个弹夹,一边换弹一边大吼
王保保却皱起眉,拉住杀红眼要带人往下冲的朱高煦
“汉王!见好就收!我们的任务是挫其锐气,不是全歼!”
朱高煦看着下面乱成一锅粥的敌军,啐了一口
“便宜这帮杂碎了!”
“撤!”王保保毫不犹豫地下令
明军士兵立刻停止射击,有条不紊地后撤上马,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等河谷里残存的部落联军从噩梦中回过神,山坡上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弥漫的硝烟和满地的尸体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玛哈木在亲兵搀扶下
看着身边折损近三成,人人带伤,士气彻底崩溃的队伍,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明军……明军……”
他牙齿咬得咯咯响,却连一句完整的狠话都放不出来,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天色大亮时,互市营地像往常一样打开了栅栏门
早就等候在外的牧民们牵着牲口,背着皮货,好奇地张望着——昨晚后半夜,北面好像隐约有打雷声?
其木格也跟着父亲巴特尔来了,她敏锐地发现
今天营地里的明军士兵似乎更警惕了些,但交易的程序一点没变
她踮着脚,把家里新鞣制的几张狼皮递上去,心里那点不安很快被喜悦冲散了
陈飘和楚河出现在交易区高台上,像往常一样巡视
朱瞻基也有模有样地跟在旁边,偶尔还用刚学的几句蒙古语跟相熟的牧民打招呼
一切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直到午后,一骑快马冲进营地,骑士浑身是血,用尽最后力气喊出一句
“北面……北面来了好多马匪……巴特尔他们部落被围了……”
喧闹的交易区瞬间安静下来
陈飘眼神一厉,和楚河对视一眼
——来了
报信骑兵浑身是血从马背滚落,这句话像块巨石砸进平静湖面
交易区瞬间死寂,所有牧民都惊恐地望向北方
楚河咣当踢翻脚边板凳
“操!真敢来!”
陈飘已经大步往指挥帐走,语速又快又稳
“老楚,带你的人控制所有出入口,瞻基,站到高台最高处去——让所有人都看见你没事”
少年脸色发白却挺直脊梁,在侍卫护送下登上高台
阳光照在他杏黄常服上,底下骚动的人群渐渐安静
“关闸!”
楚河吼声传遍营地,沉重木栅轰然合拢,持枪士兵迅速占据各处制高点
陈飘掀帘进帐,王保保和朱高煦早已全身披挂等在里面。朱高煦拳头捏得咯咯响
“果然让咱们猜中了,正面打不过就玩阴的!”
“具体位置”
陈飘直接摊开地图
报信骑兵被扶进来,虚弱地指向河谷西北方
“巴特尔部落今早迁往新牧场,在野狼谷遭遇伏击,对方打着黑狼旗……”
“玛哈木的走狗!”
王保保一拳捶在桌上
“专挑软柿子捏。”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其木格挣脱守卫冲进来,噗通跪倒
“国公爷!求您救救我阿爸他们!”少女额头磕得通红,那对银耳环沾满尘土
朱高煦暴躁地抓头发
“现在调兵也来不及啊!”
陈飘突然问:“营地还有多少匹战马?”
“不到八十,都是轻骑”
“够了”
陈飘扯过令箭
“朱高煦带八十轻骑,全部配备连发步枪,王保保领二百步兵携迫击炮随后接应。,”
朱高煦愣住:“八十对多少?”
“不会超过五百”
陈飘把令箭塞进他手里
“玛哈木主力新败,这伙人只是疑兵?记住,你的任务是撕开缺口接应难民,不是全歼”
楚河拎着两把冲锋枪进来,咧嘴一笑
“给你加个菜”
半刻钟后,营地北门轰然洞开
八十轻骑如利箭离弦,马鞍旁挂着新式步枪,朱高煦一马当先,其木格竟也换上劲装跟在队尾
“胡闹!”王保保急得要去抓人
陈飘按住他
“让她去。草原姑娘比你会认路”
此时野狼谷已成修罗场
巴特尔部落的帐篷在火光中噼啪燃烧,妇孺被堵在岩壁死角
壮年男子们握着弯刀围成圈,脚下躺着二十多具马匪尸体
“撑住!明军会来!”
巴特尔砍翻一个敌人,左臂鲜血淋漓
匪首坐在远处巨石上擦拭弯刀,突然听见古怪的轰鸣声
还没反应过来,谷口警戒的匪徒连人带马被扫成筛子!
“明军!是明军!”
凄厉惨叫划破山谷
朱高煦一马当先冲进谷地,八十骑呈楔形突进
改良后的步枪持续喷吐火舌,马匪像被收割的麦子成片倒下
其木格从马背侧身滑下,灵巧地钻过火力网
“阿爸!”
匪首惊怒交加
“不是说他们主力在河谷吗?!”
话音未落,迫击炮弹尖啸着落在后方马群。受惊的战马四处狂奔,反而冲乱了匪阵
王保保的步兵队占据制高点,精准点射那些试图组织反击的头目
“撤!快撤!”匪首慌忙勒转马头
朱高煦杀得兴起还要追,其木格突然尖叫
“小心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