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又持续了两个小时。
虫族的攻势仿佛无穷无尽，战士们的体力与精神全靠云栖的治愈力场和战斗意志在硬撑。
终于，一声极其尖锐、穿透了整个战场的怪异嘶鸣声从虫潮深处传来！
如同听到了无可违逆的指令。
所有虫族，无论是正在进攻的还是受伤倒地的，都同时停止了动作，随即如同退潮般，迅速而有序地朝着黑暗的宇宙深处撤去，留下满地狼藉和死寂。
战争，暂时告一段落。
疲惫到极点的战士们甚至来不及感叹，许多人直接瘫倒在自己的驾驶舱里。
明衍带着亲卫，开始指挥战后清理、统计伤亡、加固防线，还有向指挥部汇报战果和损失。
等一切初步处理完毕，已是深夜。
明衍看着夜空 ——
按平时，这个时间点，他已经以另一种形态，守在了云栖的窗外。
可今天，他却在犹豫要不要去。
莱克斯悄无声息地走进来，看着上司明显心事重重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上将……是在想云栖阁下的事情吗？”
云栖亲临前线、力挽狂澜的消息，早已通过战场记录仪和无数战士的口，如同旋风般传遍了整个星际网络。
军部高层收到的来自各方势力的通讯几乎爆掉，内容惊人一致 ——
无一不是要求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云栖阁下，更有大量声音强烈建议将云栖阁下立刻送回绝对安全的后方星域。
明衍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沙哑：“他们也没说错。今天最后那声嘶鸣…… 应该就是虫母发出的。它亲自督战了…… 那接下来的战斗，只会比今天更惨烈，更危险。”
莱克斯沉默了。
明衍却突然转身，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道：“我去找她一趟。”
莱克斯一愣：“现在？这么晚了…… ”
“正好有个事，必须说清楚。”
目睹了云栖今日在战场上的光芒万丈，再对比自己那些偷偷摸摸的行径，明衍只觉得无比羞愧。
她那样的人，理应匹配最光明正大的爱意与追求。
而他……
不能一错再错。
将这场荒谬的欺骗持续下去，是对她更大的不尊重。
怀着这种复杂沉重、近乎赎罪的心态，明衍朝着云栖的住所走去。
夜色已深，基地除了例行巡逻的队伍，显得格外安静。
巡逻兵见到他，只是恭敬行礼，并未多问。
他再次站到了那扇熟悉的门前。
屋内透出温暖的灯光，与他此刻冰凉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
抬起手，却在即将触碰到门板时顿住了 ——
坦白之后，会面临什么？
是更彻底的厌恶和疏离？
还是干脆被永远拒之门外？
就在他内心激烈挣扎时，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开门的不是云栖，而是那只色彩斑斓的鹦鹉。
小轮子扑棱着翅膀，落在门把手上，歪着小脑袋，发出几声怪异的笑声：“桀桀桀~ 栖栖在洗澡，让你等着。”
明衍微微一怔：“她知道我要来？”
然而小轮子压根不搭理他，只是飞回鸟架上，用一边眼睛斜睨着他。
那眼神里充满了…… 某种看热闹的意味。
明衍觉得这只鹦鹉古里古怪，还似乎对他很熟悉的样子。
但他来不及追究，就被卧室方向传来的脚步声，以及那正在靠近的熟悉气息所吸引。
云栖穿着睡袍走出来，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丝毫面对异性深夜到访时应有的不自在或羞涩，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她径直走到客厅那张柔软的沙发边，随意地坐下，然后才抬起眼看他：“说吧，什么事？”
没有寒暄，没有疑问，直接切入主题。
明衍本来就在强装镇定，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被她这冰冷直接的态度一冲，那点可怜的镇定更是摇摇欲坠。
他声音有些发颤：“对不起…… 我、我是小白。”
说完之后，明衍甚至不敢看云栖的眼睛，垂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云栖慵懒地靠在沙发扶手上，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高大男人。
他这副紧张忐忑的模样，与他白日里冷硬威严的上将形象，形成了极致反差，着实有趣。
若是明衍此刻敢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云栖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早已盛满了笑意。
可惜，某人胆子不大，又心虚得厉害。
云栖收敛了眼底的笑意：“堂堂联邦上将，跑别人身边扮宠物？这爱好倒是别致。”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明衍最羞耻的神经上。
他喉结滚动，几乎是硬着头皮解释，语气里带着狼狈：“我…… 我不是故意的。一开始精神力逸散，意识依附于精神体时，是真的失去了记忆，浑噩混沌…… 后来醒过来，记起一切后，也、也确实是…… 特意隐瞒了。”
他深吸一口气，才将最后那句话挤出来：“我…… 真的很抱歉。”
云栖静静听完：“抱歉什么？我不生气…… ”
明衍惊喜地抬头，却看她正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他：“反正小白我也没养几天，不费什么心思。而你…… 我更不熟。所以，为什么要在意？”
“轰 —— ！”
明衍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褪去，四肢冰凉刺骨。
他祈祷的不生气，以这种他最无法接受的方式“实现”了。
她不生气，因为她根本不在乎。
他之于她，无论是以小白的形态，还是以现在的身份，都无足轻重，激不起她丝毫的情绪波澜。
这种冰冷的漠然，比直接的愤怒和斥责，更让他难受千百倍。
明衍挺拔的身躯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得吓人。
云栖看着他这副快要碎掉的样子，抿抿唇 ——
好像逗弄过头了。
想想接下来还有更残酷的战斗，这家伙好歹是3S级的主要战力，别真给打击废了。
罢了，还是给点甜头吧。
她心下微叹，站起身，同时精神力涌向明衍，逼得他本就紊乱的气息更加不稳，心跳如鼓。
云栖一步步靠近他，微微倾身，贴近他的耳廓：“你猜……”
“我为什么允许一个来历不明、行为古怪的小兽，形影不离地跟在我身边，甚至在基地里招摇过市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