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帅一口糯米饭还没咽下，他就看到了池骋的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几乎看不出的弧度。
明白了。
池骋哪里是真的在问他意见，想到刚才郭城宇那个仓促挂断的，关于“医院”的电话，以及上午突然说的请假。
姜小帅心里顿时清楚了几分。
他放下杯子，目光重新看向池骋，但话里的意思却直指郭城宇，语气平静甚至算得上通透。
“有什么说不了的。想改革，想扩张，或者想接手什么新业务，去做呗。”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几分，带着明确的底线。
“别拿医院里的老人开刀就行。”
这话一出，郭城宇立刻转过头看向姜小帅，眼神复杂，有被戳破心思的尴尬，也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
他急忙表态，语气都急切了几分。
“帅帅，你想哪儿去了！绝对不可能的事！”
池骋看着郭城宇急于解释的样子，这才像是满意了，重新拿起筷子，给旁边一直安静吃饭、眼神却在三人之间微妙打转的吴所畏夹了一筷子沙拉，仿佛刚才只是挑起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姜小帅没接他的话，只是拿起桌上的香蕉薄饼，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看不出情绪。
池骋倒是像是得到了某种想要的反应，不再继续那个话题，转而和吴所畏低声说起下午的安排，仿佛刚才那场对话只是餐间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吴所畏一边听着池骋说话，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对面的两人。
他看见郭城宇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指节有些发白。
那双向来带着点玩世不恭笑意的眼睛，此刻正紧紧盯着姜小帅的侧脸，带着一种混合了焦灼和无奈的专注。
服务生进来撤走了空盘，又送上了餐后水果和薄荷水。
小小的包间里，只剩下冰块碰撞杯壁的清脆声响和空调低沉的嗡鸣。
郭城宇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
他身体转向姜小帅，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笨拙的认真。
“帅帅，那电话，确实是关于医院的事。”
“池骋说的那个单子，也是我让他提前去问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落实。”
“我没想瞒你，只是觉得还没谈出个具体章程，不想让你提前烦心。”
他语速有点快，像是怕被打断。
“改革扩张什么的，确实有初步想法，但绝对不是你担心的那样。”
“我跟你保证，新的合作如果谈下来，只会增加人手和资源，绝对不会逼迫你们去涨什么门诊费。”
姜小帅终于转过头，看向他。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郭城宇心里有点发毛。
“郭城宇。”
姜小帅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楚。
“你知道我最烦什么吗？”
郭城宇喉结滑动了一下，没说话。
“我最烦你这种，明明可以摊开来说的事，非要先自作主张地绕圈子，好像我多不通情达理似的。”
姜小帅的语气里没有怒气，只有一种淡淡的疲惫和了然。
“你想做什么，你的能力，我从来没怀疑过。”
“我实习就在这个医院了，它什么情况我能不知道吗？你来到这个医院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要来干什么了。”
“现在大畏和池骋都在，我都可以直接对你说这些，显然那些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你瞒过来瞒过去的，真没意思。”
他没把话说完，只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冰水，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
郭城宇立刻像是被赦免了一样，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脸上又堆起那种有点赖皮的笑。
“不会了！绝对没有下次！以后大事小事都先跟领导汇报！”
他说着，又习惯性地想伸手去碰姜小帅。
姜小帅一个眼神扫过去，郭城宇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然后拐了个弯，拿起一块西瓜塞进自己嘴里，含糊道。
“吃水果，吃水果，这西瓜甜。”
对面的池骋像是看够了戏，优雅地擦了擦手，站起身。
“我下午还有个会，先走了。”
他看向吴所畏，吴所畏也立刻跟着站起来。
“我送送他！”
郭城宇这会儿心情明显阴转晴，也跟着起身。
“行，你们忙去，单我买过了。”
池骋点点头，揽着吴所畏的肩膀往外走。
经过郭城宇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淡淡说了一句。
“账记得分我三成。”
郭城宇笑骂：“滚！少不了你的！”
包间门关上，只剩下空调细微的出风声和两人之间流动的空气。
郭城宇重新坐下，凑近姜小帅，语气彻底放松下来，带着点讨好。
“帅帅，下午下班我送你回家吧~”
姜小帅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嘴角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下。
郭城宇凑近带来的温热气息和那句带着讨好意味的询问，让姜小帅绷着的侧脸线条稍稍柔和了些。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拿起一片橙子，慢悠悠地剥着上面白色的橘络。
郭城宇也不催，就眼巴巴地看着他，那眼神活像一只做错了事又急于讨好主人的大型犬。
直到那片橙子被剥得干干净净，姜小帅才抬眼瞥了他一下，语气听不出喜怒。
“送我回家？郭少今天这么闲？不用去盯你那‘还没谈出章程’的大合作了？”
这话里明显的揶揄让郭城宇讪笑一下，抓了抓头发。
“再大的合作也没送你回家重要，章程可以晚上再谈，那边的人可以让他们等等……”
这话说得有点底气不足，显然对方也并非能随意晾着的主。
姜小帅轻哼了一声，把那片橙子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他像是思考了几秒，才含糊不清地开口。
“随你，不过今天中午的奶茶不冰了，不太好喝。”
郭城宇脸上瞬间阴转晴，笑容灿烂得晃眼。
“明白！少冰半糖双份珍珠！”
姜小帅没再反对，算是默认了。
他解决掉手里的橙子，抽了张纸巾擦手，站起身。
“走了，下午还有两个复诊的病人。”
“哎，好！”
郭城宇赶紧跟着站起来，抢先一步拿起姜小帅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动作自然地递给他。
这次姜小帅没躲开，接过来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