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斯的“慈善攻势”如水银泻地,迅速铺开。
印着基金会标志的白色卡车,满载着面粉和玉米,开进了西风县周边的每一个村庄。
金发碧眼的“志愿者”们,说着蹩脚但热情的中文,亲手将一袋袋粮食,送到村民手中。
他们抱着流鼻涕的小孩合影,握着老乡皴裂的手嘘寒问暖。
“老乡,你们辛苦了。”
“我们基金会的宗旨,就是帮助世界上所有需要帮助的人。”
“这些粮食和种子,都是免费的,请放心使用。”
对比之下,南华集团的“苛刻”就显得格外刺眼。
想拿高工资?可以,得完成每天的土地改造任务。
想分红利?也行,得参加夜校培训,考试及格。
想买内部价的自行车、缝纫机?没问题,得成为季度优秀员工。
一切都和“绩效”挂钩。
“凭什么啊?那帮洋人都白给,你们倒好,还要咱们拼死拼活地干!”
“就是,都说南华是国家支持的,我看就是来挣我们穷人钱的!”
类似的抱怨,开始在村头巷尾流传。
甚至有几个村子,直接拒绝了南华农业勘探队的进入。
“咱们不要你们的拖拉机,我们要基金会的免费粮食!”
消息传到京城。
“老大,这可咋办啊?”
“那帮孙子太会演了,现在好多人都把他们当活菩萨供着了!”
“我派人去村里宣传,说他们的种子有问题,结果被人家当成骗子给轰出来了!”
马伟一脸委屈。
“有个老娘们儿,还拿扫帚打我,说我嫉妒人家长得帅!”
江晚念被他逗乐了。
“你本来就没别人帅。”
“这不是重点!”马伟抓狂。
“重点是,咱们的民心,快被他们瓦解了!”
江晚念放下手里的文件,神情淡定。
“急什么。”
“他演他的阳春白雪,我们唱我们的下里巴人。”
“我就不信,几袋免费粮食,能比得上真金白银的收入,和看得见摸得着的幸福生活。”
她拨通了沈国栋的电话。
“沈厂长,一个月内,我需要你赶制出五百台‘红星’牌缝纫机,和一千辆‘飞雁’牌自行车。”
“另外,再生产一批小孩子玩的铁皮青蛙和陀螺。”
电话那头的沈国栋一愣。
“江总,拖拉机生产线正忙着呢……”
“拖拉机不能停,这些也得造。”
“咱们南华重工,不能光造大家伙,也得造点老百姓过日子用的东西。”
“这是政治任务!”
沈国栋一听“政治任务”,立刻挺直了腰板。
“是!保证完成任务!”
接着,江晚念又给袁立德打了电话。
“袁老,光出宣传册不够。”
“你得带着你的学生们,去村里开夜校,办讲座。”
“别讲那些高深的理论,就用大白话,给农民们算一笔账。”
“用我们的种子和技术,一亩地能多收多少斤粮食,一年能多挣多少钱。”
“再告诉他们,那些免费的种子,为什么吃了今年没明年。”
“把科学,变成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故事,讲给他们听。”
袁立德有些为难。
“江总,我……我不太会跟人打交道。”
“不会就学!你现在是国宝级科学家,你说话,比谁都管用!”
与此同时,陆渊已经带着军区的命令,抵达了甘北。
他召集了附近几个县里,所有登记在册的退伍军人。
操场上,站着黑压压的一片,从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到五十多岁的老兵,个个腰杆笔直。
陆渊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站在队伍前。
“同志们!”
“国家现在需要你们!”
“有一群外国人,打着‘慈善’的旗号,想在咱们的地盘上,挖咱们的墙角,断咱们的根!”
“他们想让咱们华国的农民,永远都直不起腰杆,永远都得靠他们的施舍过日子!”
“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
吼声震天。
“现在,我命令!”
“成立‘拥军支农模范队’!”
“你们的任务,不是去种地,也不是去打架!”
“是回到你们各自的村子,去当宣传员,当监督员,当组织员!”
“去告诉乡亲们,国家为什么要搞这个盐碱地改造项目!”
“去盯着那些拿了好处,还想偷懒耍滑的二流子!”
“去把真正想过好日子的乡亲们,组织起来,拧成一股绳!”
“你们,能不能完成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
一时间,整个甘北地区的风向,开始悄然转变。
村子里,突然多了一群穿着旧军装,不苟言笑,但眼神坚定的“监工”。
“李四家的,你又去领基金会的免费面粉了?我跟你说,那玩意儿不是好东西,吃了地里不长苗,你信不信?”
汉斯的“志愿者”们,也发现工作越来越难开展。
他们前脚刚把粮食发下去,后脚就有一个退伍老兵,杵在村口,跟个门神似的。
“老乡,这洋面粉,吃着是香,可不能当饭吃啊。”
“咱们自己的地里要是长不出粮食,以后就得一直看人家脸色过日子,这腰杆子,还挺得直吗?”
汉斯在西风县的临时办公室里,看着手下人沮丧的报告,第一次皱起了眉。
“退伍军人?”
“那个江晚念,居然能调动军方的人?”
他的助理,一个叫戴维的年轻人,忧心忡忡。
“先生,情况似乎比我们预想的要复杂。”
“他们的反击,非常有组织性。”
“他们是在跟我们争夺基层组织的控制权。”
汉斯冷笑一声。
“有意思。”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我的对手。”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点硬的了。”
他看向窗外,那片正在被南华集团改造的土地。
“我倒要看看,当这片土地上,什么都长不出来的时候,他们还怎么跟我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