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时光是一个无形的圆盘子，转回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
我记得那是1984年7月的一天清晨，空气有些潮湿，气温有些闷热。一辆车顶上载托着一个巨大丑陋的黑色天然气包的公共大巴车从自贡市区狭窄的街道开进山谷一侧简陋的火车站旁停了下来。一个模样极其俊秀，气质非常儒雅，戴着咖啡色框眼镜，身材十分匀称的青年男子，从这辆公交车上走了下来。他依着牛仔裤，天蓝色的短袖体恤衫。他的背着一个包。他手里拿着一本书。
这个俊秀的青年不是别人，他就是我。我那时24岁。
那时我从单位请了探亲假，从四川中部的自贡市打算回到乌江之畔的巫陵市，探望父母亲。
我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诺贝尔文学获奖作品集，里面有日本作家川端康城的中篇小说“伊豆的舞女”。我登上了墨绿色车皮的的火车，这趟火车是从自贡市开到重庆市的慢车火车。沿途每个小站都要停靠。几乎是半个小时都有一个小站。火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傍晚六点才能达到终点站重庆市，整个旅程要十个小时左右时间。7月的四川，太阳燃烧着火焰，火车在绿色的山川田野里慢吞吞穿行，车厢里挤满了人，空气闷热难耐，车厢里人体身上散发出酸臭的气味，还有火车机车头烧煤炭的烟味。我手里拿着诺贝尔奖作家作品集，书的封面有点些卷曲，封面不是很干净了，看得出来这本书被翻阅了不知多少次。我坐在人群拥挤的火车上一个靠窗的座位上，旁若无人的看着书，一个字一个字阅读着日本作家川端康城的小说“伊豆的舞女”。
你好，伊豆的舞女。
你好，日本作家川端康成!
你好吗？乌江边的舞蹈女演员。
那时我一个24岁的男青年，那是正当谈情说爱的年龄。我又是那个时代的佼佼者，两年前从西北名牌大学毕业，分配到四川自贡市的一个大型国企从事计算机软件工作，单位福利待遇好，工资高，当地许多有女儿的良好家庭，无论是美丽的，还是丑陋的，都委托人来暗中牵线。身后说媒的队伍毫不夸张的说排成了一个排。然而我始终无动于衷。因为我心有所属。我暗恋着一个女孩。一个美丽的女孩。她就生活在乌江边，她是乌江边市一座美丽山水之城的歌舞团的舞蹈演员。
“伊豆的舞女”是我的最爱。我反复的阅读。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品读。川端康城的笔下，一个跳舞的小女孩艺妓，楚楚动人，又楚楚可怜。我反复的揣摩着小说中那个还不知道自己爱上了那个小女孩舞妓的大男孩学生。我被川端康成的文字魔力迷惑住了。我也在憧憬着现实中我的初恋。我回到乌江边探亲，打着幌子是探望父母亲？还是想去向那个乌江边歌舞团的女孩子表白我对她的爱情？
那时，我们中国观众，已经熟悉了日本的着名女演员山口百慧。我从我订阅的双月刊《电影世界》的寥寥数语报道，看到了山口百慧主演了伊豆的舞女里面的女主角。我一边阅读着文字伊豆的舞女，一边想象着山口百慧扮演的日本舞女的形象。我脑海里不时浮现出乌江边那个歌舞团跳舞的女孩子的形象。她有窈窕的身材。她有甜甜的笑容。她的面容偶尔不经意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伊豆的舞女。
乌江边的一个女舞蹈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