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快要塌成废墟的神殿里连滚爬爬地逃出来，重新踩在滚烫的沙漠上，感觉像是隔了一辈子。
外面的天还是那么蓝，太阳还是那么毒，但我们几个，跟进去之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我，尤其不一样。
时间之心钻进我身体里之后，一开始还没啥感觉，就是觉得肚子里多了个暖烘烘的东西，不难受，甚至有点舒服。
但很快，不对劲了。
我们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沙子里跋涉，打算先离开这片诡异的区域。
突然，我眼前猛地一花！
不是沙子迷了眼，是脑子里的画面炸了！
前一秒，我还看到晓晓走在我前面，马尾辫一甩一甩。
下一秒，我眼前同时出现了几十个，几百个晓晓！
有的晓晓在笑，穿着我没见过的漂亮裙子，在一个阳光很好的花园里浇花。
有的晓晓在哭，浑身是血，倒在冰冷的废墟里，眼神空洞，就像苏远峰让我看到的那个未来一样。
有的晓晓长大了，变成了一个又飒又酷的大姑娘，眼神凌厉，在跟什么人战斗。
有的晓晓还是现在这副样子，正担心地回头看我。
还有的晓晓……甚至变成了老太太，坐在摇椅上，安详地晒太阳……
不只是晓晓！
苏婉、千面、万事屋、城市街道、陌生的人群……无数个可能发生的场景，无数条时间线上正在发生或可能发生的碎片，像是被砸碎的万花筒，不分先后，不分主次，一股脑地往我脑子里塞！
“呃啊！”
我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个快要被撑爆的气球，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全是乱闪的光影，根本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幻觉。
耳朵里也嗡嗡作响，无数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过去的对话，未来的预警，不同可能性里的噪音……
“哥！你怎么了？！”晓晓惊慌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感觉到有人扶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是苏婉和千面。
“他的精神波动极其混乱！能量读数也在疯狂跳跃！”苏婉的声音带着焦急，“是时间之心的副作用！他在同时接收过多的时间线信息！”
“妈的，那破石头果然不是好东西！”千面骂了一句，用力架住我。
我拼命想集中精神，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和声音赶出去，但根本没用。
那些信息流太庞大了，像决堤的洪水，冲刷着我的意识。我感觉自己像一片可怜的树叶，被扔进了时间的惊涛骇浪里，随时都可能被彻底撕碎、淹没。
这就是……维护时间的负担？
这他妈简直是要命的酷刑！
我甚至能“看”到，在某一根非常微弱的、几乎不可能的时间线分支里，千面因为救我而被一道能量光束击中，瞬间汽化……
又能“看”到，在另一条稍微清晰点的线上，苏婉为了稳定我的状态，过度消耗精神力，吐血昏迷……
还能“看”到，在无数条走向黑暗的未来里，晓晓一次次为了守护什么而燃尽自己……
这些可能发生的悲剧，与那些美好的、平凡的可能性交织在一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疯狂地折磨着我的神经。
喜悦、悲伤、恐惧、希望……无数种来自不同时间的情绪碎片，也顺着这些信息流涌来，冲击着我的情感。
我快撑不住了。
感觉自己的意识边界正在模糊，快要被这无尽的时间信息同化、吞噬。
“哥！坚持住！”晓晓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穿透层层杂音，稍微清晰了一点。
我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小手按在了我的额头上。
是晓晓。
她闭着眼睛，眉头紧皱，小脸憋得通红。
她在做什么？
很快，我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带着她特有频率的柔和力量，小心翼翼地探入我混乱的意识。
她没有试图去梳理那些庞大的时间信息——那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她只是……在我的意识深处，牢牢地固定住了一个点。
一个代表着“现在”，代表着“真实”，代表着我们此刻正在沙漠中跋涉的这个确定事实的点！
她将我们此刻共同的经历——脚下的灼热，空气中的干燥，彼此手掌的温度，还有那份无论如何都要带我出去的决心——化作了一个最坚实、最不容置疑的“锚点”，死死地钉在了我被时间洪流冲击得快要散架的意识里！
这个“锚点”不大，无法阻挡所有信息洪流。
但它像暴风雨中灯塔底座的一块礁石，给了我一个可以短暂喘息、可以勉强站稳的地方。
靠着这个锚点，我拼命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主要意识从那些混乱的时间碎片中往回拉。
就像在泥石流里抓住了一根救命绳索。
“有效果！”苏婉似乎监测到了我精神波动的细微变化，“他在尝试聚焦！晓晓，保持住！”
千面没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架着我，防止我瘫倒。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像下雨一样从额头淌下，浑身都被虚脱感笼罩。
那些混乱的画面和声音还在，但它们不再像刚才那样占据绝对主导了。晓晓构筑的那个“现在”的锚点，像一道堤坝，帮我挡住了最凶猛的第一波冲击。
我勉强能分辨出哪是真实的沙漠，哪是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幻觉了。
“必须……必须找到控制它的方法……”我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不然……我迟早……会被这些东西……逼疯……”
这才刚刚开始。
时间之心带来的负担，远比我想象的恐怖。
我只是稍微接触，就差点精神崩溃。
如果无法掌控这股力量，别说维护时间了，我连自己都保不住。
苏远峰那混蛋虽然死了（大概吧），但他留下的这个“礼物”，真他妈的是个天大的麻烦。
我看着身边一脸担忧的同伴，感受着体内那沉甸甸的、既是力量也是诅咒的时间之心。
前路，依旧一片迷茫。
而且，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