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万事屋的感觉有点奇怪。
明明才离开没多久，却好像过了几年。
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但气氛完全不一样了。以前虽然也处理麻烦，但总归有种“家”的松弛感。现在？空气里都绷着一根弦。
龙组的监视没撤，只是从明处转到了暗处。我知道，街角那辆黑色轿车，还有对面楼里新搬来的“住户”，都是他们的眼睛。
不过回到熟悉的环境，晓晓的气色倒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她似乎对这种被监视的生活适应得比我们还快。
我们窝在二楼，反复研究数据公爵留下的信息，试图从里面挖出更多关于苏远峰，关于那个“心寰”的线索。
苏婉负责技术层面，她的眼睛几乎长在了光屏上。
“不太对劲。”她突然出声，把几张网络流量图谱拖到主屏幕并排显示。
“哪里不对？”我凑过去。那些曲折的线条在我眼里跟鬼画符差不多。
“你们看这三个不同区域的匿名节点，”她指着几个不起眼的波动点，“过去七十二小时内，它们出现了极其相似的数据请求模式，频率和加密方式有高度关联性。更重要的是，这种模式……带有苏远峰早期研究项目的特征签名。”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在活动？”
“不像是随机碎片，”苏婉脸色凝重，“更像是有目的性的试探和……连接。他在尝试重新整合分散的意识碎片。”
千面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阴魂不散。”
一直安静感知着什么的林晓也轻轻开口：“哥，我也感觉……网络里那些属于他的‘冰冷’和‘偏执’的情绪碎片，好像……比前几天活跃了一点。虽然还是很分散，但不再像死水一样了。”
碎片在聚合？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一个完整的苏远峰我们尚且难以对付，如果让他把这些分散的“数字幽灵”重新组合起来，哪怕只是部分整合，天知道他会搞出什么乱子。
“他在找什么？”我盯着那些图谱，“他需要什么来加速重组？”
苏远峰现在是个数字意识，他的一切行动都依赖网络和计算资源。
“计算力。”苏婉几乎和我同时开口。
她快速调出一张地图，在上面标记出几个点。
“看这些异常数据流指向的潜在目标区域。排除掉民用网络节点和普通服务器集群……”她的手指最终停留在城市边缘的一个标记上。
“国家前沿量子计算研究所，‘天河星港’。”
她放大那个区域的资料。
“那里有国内最新一代的量子计算机原型机，‘九章’。其计算能力，理论上足以在极短时间内完成庞大意识碎片的初步整合与模拟运行……”
我的心沉了下去。
妈的，这疯子是真会挑地方！
“九章”的名头我听过，那是战略级的东西。如果被苏远峰的意识碎片侵入甚至掌控，后果不堪设想。他不仅能快速恢复，甚至可能利用那恐怖的计算力搞出更可怕的玩意儿。
“必须阻止他。”我声音发干。可怎么阻止？我们现在连门都出不去。
就在我们盯着“天河星港”的资料，感觉无从下手时，楼下传来了敲门声。
不是顾客那种试探性的敲法，而是沉稳、有力，带着公事公办的意味。
来了。
我和苏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
千面身形一晃，瞬间变成了一个普通维修工的样子，拎起旁边一个工具包，慢悠悠地晃下楼，假装去后院检查线路。
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都穿着深色西装，表情一丝不苟。领头的是个生面孔，眼神跟扫描仪似的。
“林默先生？”他亮出一个证件，龙组的标志很显眼。“关于深渊城事件的部分后续事宜，需要与你们，尤其是苏婉小姐，进行核实。”
他嘴上说着核实，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
我把他们让进屋。
那个领头的，自称姓王的负责人，目光在恢复了不少的林晓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直接看向苏婉。
“苏婉小姐，我们长话短说。龙组技术部门发现，数据公爵的核心数据包存在部分缺失，尤其涉及一个代号‘心寰’的装置信息。我们有理由相信，这部分关键数据在你们手上。”
他顿了顿，施加压力。
“此事关系重大，涉及全球安全。请你们立即上交所有相关数据和破译信息，由龙组统一处理。”
果然是为了这个来的。
我就知道，数据公爵的加密包瞒不了多久。龙组不是吃素的。
苏婉推了推眼镜，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我知道她心里肯定在飞快盘算。
直接拒绝，等于公然对抗，龙组有足够理由把我们全都“请”回去喝茶。
全部上交？那我们就彻底成了瞎子，任由龙组摆布，而且谁也不知道龙组内部是不是干净。
“王负责人，”苏婉开口了，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罕见的疏离感，“您提到的数据，确实存在。”
王负责人眼神微动。
“但是，”苏婉话锋一转，“其中部分关键架构和能量回路设计，与我苏氏家族内部某些未公开的传承技术高度重合，甚至可以说，构成了其核心部分。”
她微微抬起下巴，显露出那种我很少见到的、属于商业联合会大小姐的骄傲与强势。
“按照家族规矩和商业机密保护条款，这部分信息，我无权向家族以外的任何组织或个人泄露。”
她看着王负责人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补充道：
“如果龙组确实需要这部分信息，请通过正式外交渠道，向商业联合会元老会提出申请。在获得元老会明确授权之前，请恕我无法配合。”
绝了！
我心里差点给她鼓掌。直接把问题甩给了商业联合会和龙组的高层博弈！
这下压力全到龙组这边了。他们要是强行索要，就等于同时得罪死了商业联合会，这锅可不是一个行动负责人能背得起的。
王负责人的脸黑得像锅底，他显然没料到苏婉会来这一手。
他盯着苏婉看了好几秒，眼神锐利得像要把她刺穿。
苏婉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空气中的火药味浓得吓人。
“……很好。”王负责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苏婉小姐，希望你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他冷哼一声，带着手下转身就走，门被摔得震天响。
屋子里安静下来。
千面从后院溜达回来，恢复了原样，啐了一口：“妈的，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松了口气，但心里一点也不轻松。
苏婉这招缓兵之计用得漂亮，但也彻底把龙组得罪了。他们现在不敢明着动我们，但暗地里的小鞋肯定不会少。
“暂时糊弄过去了，”苏婉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时间不多了。”
我点点头，看向屏幕上那个标记着“天河星港”的光点。
前有苏远峰这个数字幽灵在暗中重组，企图染指量子计算机。
后有龙组步步紧逼，想要夺走我们手中唯一的筹码。
内忧外患，也不过如此了。
苏远峰的余烬正在重燃，而我们，必须在他烧起冲天大火之前，找到扑灭他的方法。
“看来，‘天河星港’我们是非去不可了。”我低声说。
只是这一次，我们得躲着曾经的“合作者”了。
这感觉，真他妈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