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区那条令人窒息的老巷子逃回来后的两天，万事屋的气氛一直有些压抑。
“牧羊人”、“乐园”、“试验品”……这些词像幽灵一样在房间里盘旋。
林默尝试着又去了两次西区边缘，换了个更隐蔽的入口，甚至让林晓远远地试图感知那片区域的“情绪”，但收获甚微。那个黑市似乎变得更加警惕，流动不定，关于“牧羊人”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对方显然比他们想象的要狡猾和隐蔽得多。
单凭他们两个人，想在这种庞然大物嘴里挖出失踪的小杰，无异于大海捞针，甚至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林晓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看着哥哥紧锁的眉头，小声说：
“哥，要不……我们告诉那个姐姐，我们尽力了，实在找不到？”
她的声音里带着愧疚，但更多的是后怕。黑市里的遭遇让她真切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
林默没说话。
他知道这是最理智的选择。拿着乌鸦社给的那袋灵晶，他们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那个叫小雅的女孩绝望哭泣的脸，还有照片上小杰腼腆的笑容，总在他脑子里晃。
还有他自己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头——已经被卷进来了，真的能轻易脱身吗？那个盒子，回声，乌鸦社，现在又来个“牧羊人”……这一切背后是不是有某种联系？
就在他内心激烈斗争，左右为难的时候。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
这次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节奏感。
兄妹俩的心同时一提。
这种敲门声……不太像委托人。
林默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心里顿时一沉。
门外站着两个人。
为首的，正是那个板寸头、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一样的回声调查局探员——王猛。
他身后跟着的还是那个表情冷淡的女探员李雪。
阴魂不散！
林默的第一反应是麻烦又来了。他们是为了黑市的事？还是为了之前的盒子？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打开了门。
“有事？”他的语气尽量平静，带着疏离。
王猛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他脸上扫过，又扫了一眼屋内的林晓，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强硬地要求进去，而是出乎意料地扯了一下嘴角，似乎想做出一个缓和的表情，但看起来有点别扭。
“林默，是吧？”王猛开口，声音依旧低沉，但少了些上次的咄咄逼人，“不请我们进去坐坐？有点事想跟你们聊聊。”
聊聊？
林默心里警惕更甚。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但他还是侧身让开了门。堵在门口反而显得心里有鬼。
王猛和李雪走了进来，两人都穿着便服，但那种官方人员特有的气场还是让狭小的万事屋显得更加逼仄。
林晓紧张地站起来，躲到了林默身后，偷偷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别紧张。”王猛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李雪则靠在门边，目光淡淡地扫视着屋内的环境，最后落在林晓身上片刻。
“听说你们最近在打听西区那边的事？还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王猛开门见山，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被盯上了。回声的眼线比想象中更广。
“接了个寻人的委托，去看了看。”林默含糊道，不想透露太多。
“寻人？找那个叫小杰的小子？”王猛似乎了如指掌，“他的案子，分局那边有记录，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点确实在西区那片混乱地带。”
他顿了顿，看着林默。
“你们胆子不小。那种地方的浑水也敢蹚？知不知道最近那里不太平，好几个像他一样的年轻人失踪了，初步怀疑跟一个流窜的异能者犯罪团伙有关。”
林默沉默着，心里却在快速盘算。王猛主动透露这些信息，想干什么？
“直接说吧，你们想怎么样？”林默不想绕圈子。
王猛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严肃。
“这个团伙很危险，行事隐秘，我们调查起来也有很多限制。他们很警惕官方的人。”
他话锋一转。
“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有‘民间身份’，而且……似乎有点特别的本事，能接触到一些我们不容易接触到的层面。”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他是在暗示异能？
王猛没有点破，继续道：
“所以，我想跟你们做个交易。或者说，合作。”
“合作？”林默皱眉。
“没错。”王猛点头，“我们回声，可以提供信息支持，必要的资源，还有……最重要的，官方层面的保护。而你们，作为我们的线人，利用你们的便利，继续调查这个‘牧羊人’团伙，协助我们找到他们的窝点，解救失踪者。”
线人？
林默愣住了。他没想到王猛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官方资源和保护，这确实是他和林晓现在最需要的。面对“牧羊人”这种未知的危险组织，有回声做后盾，安全性会大大提高。
但是……
代价是什么？
一旦答应，他们就彻底和回声绑在一起了。所谓的“保护”，某种程度上也是“监控”。他们的行动将不再自由，而且会始终处于危险的第一线。
“为什么找我们？”林默盯着王猛，“你们应该有更专业的线人。”
王猛笑了一下，这次带着点意味深长。
“专业的线人容易被打上标签。而你们……很‘干净’，至少表面上很干净。而且，你们似乎还挺能惹事，也挺能跑。”
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林默的手腕。
“最重要的是，有些事情，由非官方背景的人去做，会更‘方便’，也更不容易打草惊蛇。比如，和一些来路不明的‘朋友’打交道。”
林默心里猛地一凛。
他在暗示乌鸦社！
回声果然知道乌鸦社接触过他们！甚至可能知道那袋灵晶！
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敲打。告诉他们，他们的小动作，官方并非一无所知。
王猛靠在椅背上，语气放缓，却带着压力。
“怎么样？考虑一下？这对你们没坏处。既能完成你们的委托，又能为社会除害，还能得到官方的友谊和保护。总比你们自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或者……依靠某些不可靠的神秘势力要安全得多，不是吗？”
林默陷入了沉默。
内心两个念头在激烈交战。
答应，意味着安全和资源，也意味着被卷入更深的官方漩涡，失去部分自由。
不答应，单凭他们自己，调查几乎寸步难行，而且随时可能被“牧羊人”或者回声甚至乌鸦社任意一方吞噬。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他看着王猛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又感受到身后林晓紧张地抓着他衣服的小动作。
保护妹妹的责任感和对未知危险的忌惮，最终稍稍倾向了一边。
但他没有立刻答应。
“我们需要时间考虑。”林默抬起眼，迎上王猛的目光。
王猛似乎并不意外，站起身。
“可以。想通了，打这个电话。”
他放下一张只印有一个电话号码的白色卡片。
“不过，别考虑太久。那些失踪的年轻人，可能没那么多时间等。”
说完，他带着李雪，转身离开了万事屋。
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兄妹二人和那张躺在桌上的白色卡片，像一块沉重的烙铁。
林晓看着那张卡片，又看看哥哥凝重的脸色，小声问：
“哥……我们……要答应他们吗？”
林默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复杂地盯着那张卡片。
回声的橄榄枝，既是救生索，也可能是一副崭新的镣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