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狼醉”酒馆的门槛,三天来被踏破了三次。
第一次是个说书先生,背着个布褡裢,进门就喊:“掌柜的,来碗烧刀子,我给您说段‘锈刀斩凶煞’的故事!”
第二次是群江湖客,腰间都佩着刀,喝到兴头上,拍着桌子争论燕十三到底是死是活。
第三次是个穿官服的,自称是江南来的信使,想打听燕十三的下落,被燕十三用一句“不认识”挡了回去。
此刻,酒馆里最热闹的还是说书先生。他唾沫横飞地站在凳子上,手里的醒木拍得震天响:“话说那祭天台上,燕大侠左臂已断,经脉尽毁,眼看就要被凶煞吞噬——”
角落里的老卒猛地灌了口酒:“不对!我听说是燕大侠用锈刀斩碎九鼎,才灭了凶煞!”
“非也非也!”说书先生摇着脑袋,醒木又拍了一下,“九鼎乃龙脉所系,岂能说碎就碎?实则是燕大侠以自身精血为引,唤醒了锈刀中的刀魂,才化作神龙,将凶煞封印回地底!”
酒馆里一片叫好声。燕十三靠在柜台后,慢悠悠地擦着碗,左耳听着说书先生的胡编乱造,右耳却捕捉到了窗外的马蹄声。
是石头派来的人。
送酒的小兵是个娃娃脸,把陶坛放在柜台上时,偷偷塞给燕十三一张纸条。燕十三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晋王府残党与胡虏勾结,金牌为证。”
他指尖捏着纸条,忽然感觉到左臂传来熟悉的麻痒。这种感觉,自从三天前那个少年来买酒后,就越来越频繁了。
“掌柜的,您说这燕大侠到底在哪儿?”一个江湖客举杯问道,“要是他还在,何至于让晋王残党如此嚣张?”
燕十三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炉子里。纸团在火中蜷曲,很快化为灰烬。“谁知道呢。”他淡淡地说,“或许早就死了。”
“不可能!”娃娃脸小兵突然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喊道,“燕将军是不会死的!他还教我家侯爷练刀呢!”
酒馆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兵身上,说书先生眼睛一亮,赶紧凑过去:“小英雄,你家侯爷是谁?跟燕大侠很熟吗?”
小兵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胡说的。”
燕十三端起一碗酒,递到小兵面前:“喝口酒,暖暖身子。”他的左手搭在小兵的肩上,看似随意,实则用指尖在小兵的甲胄上敲了三下。
这是他和石头约定的暗号,意思是“知道了,按兵不动”。
小兵喝完酒,匆匆告辞。说书先生还在追问,却被老卒一把拉住:“别瞎打听,小心祸从口出。”
酒馆里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江湖客们又开始争论燕十三的去向。有人说他去了江南,正在追查晋王残党;有人说他隐姓埋名,在某个小镇当教书先生;还有人说,他其实早就成了仙,骑着锈刀变的神龙,住在昆仑山上。
燕十三听着这些话,忽然想起老赵。当年在大漠里,老赵总说:“江湖就是个说书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何必较真?”
暮色降临时,酒馆打烊了。燕十三关上门,从床底下拖出木箱,拿出锈刀。
三天来,他第一次仔细打量这把刀。刀身的铁锈又剥落了些,露出的暗红金属上,纹路比以前更清晰了。他试着用左手握住刀柄,竟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开来,与左臂经脉里的麻痒相互呼应。
“难道……”燕十三喃喃自语,忽然想起影阁阁主说过的话,“龙脉之心不仅能续接手臂,还能唤醒你与锈刀的联系。”
他举起锈刀,对着月光。刀身的纹路在月光下闪闪发亮,隐约组成了一幅地图的轮廓,正是当年山河图的模样。
“看来,躲是躲不过去了。”燕十三把锈刀重新放回木箱,盖上盖子时,手指在箱底的暗格上顿了顿。
暗格里藏着老赵临死前交给他的龙脉拓印图,还有半块从九鼎上震落的碎片。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不是风声,也不是马蹄声,而是有人用匕首撬动门栓的声音。
燕十三吹灭油灯,悄无声息地躲到门后。左臂的麻痒越来越强烈,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他能感觉到,来的人不止一个,而且身上都带着杀气。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几道黑影闪了进来,手里的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人呢?”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
“肯定在里面,搜!”
黑影们散开,翻箱倒柜的声音在酒馆里响起。燕十三贴着墙壁,左手慢慢握紧。他能感觉到,左臂的力量正在苏醒,像沉睡的火山,即将喷发。
忽然,一个黑影踢翻了床底的木箱,锈刀从里面滚了出来,在月光下发出一声轻鸣。
“找到了!这是燕十三的锈刀!”黑影惊呼道。
其他黑影立刻围了过来,其中一个伸手去捡锈刀。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到刀鞘时,燕十三动了。
他像一道风,从门后闪出,左手成掌,劈向那个黑影的后颈。黑影只觉眼前一花,脖子上就传来剧痛,瞬间栽倒在地。
其他黑影反应过来,举刀砍向燕十三。燕十三不闪不避,左臂横扫,竟硬生生撞开了劈来的刀。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与周围的风、月光,甚至锈刀的鸣响都融为一体。
“是燕十三!”有人认出了他的招式,声音里带着惊恐。
燕十三没有说话,左手抓起地上的锈刀。当他的手掌握住刀柄的瞬间,锈刀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左手紧握刀柄时,他心中‘守护酒馆、守护百姓’的意志与刀身吸收的邪祟血产生共鸣,双重力量触发了刀魂觉醒。刀身的铁锈尽数剥落,露出暗红的金属,上面的纹路像活过来一样,蜿蜒流转。
“这……这是刀魂觉醒了!”
黑影们吓得连连后退。燕十三举起锈刀,刀身映着他的脸,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平静,只剩下属于战士的锐利。
“你们是谁派来的?”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黑影们面面相觑,忽然转身就跑。燕十三没有追,只是握着锈刀,站在月光下。刀身的红光顺着掌心渗入经脉,与龙脉之心的力量交织,那些震断的经脉竟在微光中泛起细微的光泽——这是龙脉之力缓慢修复的征兆,虽未完全痊愈,却已能支撑基础的打斗。他低头看着锈刀,忽然笑了。
“老赵,看来这酒,是喝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