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慢悠悠地荡开，裹着暮色，从主峰往四周散。
一下，又一下。
“咚 —— 咚 ——”
这声音没了之前的急促，却沉得很，像块石头砸在每个青云宗弟子心里 —— 打了一天一夜，这场宗门保卫战，总算以他们赢了收尾。
可这胜利的喜，刚冒头就被压下去了。
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是满宗门的悲。
站在主峰往下看，哪还有半点以前仙气缭绕的样子？
护山大阵的光罩跟蒙了层灰似的，亮得有气无力，边缘还能看见之前被邪器砸出来的裂痕；山门外的土地裂得跟蜘蛛网似的，焦黑的地方还沾着没干的血，踩上去黏糊糊的，一抬脚能扯出细血丝。
断成半截的法器、炸碎的骨片、还有没来得及收的残肢，散得到处都是。风一吹，血腥味裹着死气，往鼻子里钻，呛得人直皱眉。
宗门里头更糟。
好几座山峰的崖壁被邪法轰塌了，碎石堆堵了山道；炼丹堂的屋顶破了个大洞，里面的丹炉倒在地上，药渣混着血；灵田更是毁得彻底，刚成熟的灵草被踩烂，泥土里还嵌着断剑。
这哪是赢了？是拿命换的。
比这些更让人难受的，是那些再也醒不过来的人。
主峰广场上，一排排遗体被整齐地摆着，每个都盖着青云宗的青色旗帜。收尸的弟子们，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动作轻得不能再轻 —— 怕碰疼了曾经并肩的兄弟。
有个小弟子蹲在一具遗体旁边，手摸着对方袖口上绣的云纹，眼泪 “啪嗒啪嗒” 砸在旗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李师兄…… 你说打完了要教我御剑的……”
哀哭声断断续续，裹着暮色，听得人心里发揪。
天道盟的人更惨。
来的时候一百多个精锐，现在能站着的还不到四十个，个个身上带伤 —— 有的胳膊吊在胸前，有的腿上裹着渗血的布条，还有人半边脸都被烧伤了。
没人敢提周通的名字。
那个总是笑着拍叶凡肩膀、说 “有事哥罩你” 的汉子，遗体也在里面。谁都知道，等叶凡醒过来，知道这消息，得有多难受。
玄云真人是后来回来的。
他后背的袍子还沾着血渍，是跟血煞宗宗主打的时候溅上的 —— 虽说是击伤了对方，可没留住人，还是让那老东西跑了。
他走到广场前，看着眼前一排排冰冷的遗体，手慢慢摘下发顶的掌门冠冕。玉质的冠冕边缘，被他捏得泛了白。
然后，这位活了几百年、见惯风浪的圣境强者，对着那些逝去的门人，深深弯下了腰。
“辛苦各位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和悲痛。
广场上的幸存弟子，不管伤得多重，都自发地凑了过来。
有人扶着旁边的树，慢慢站直；有人断了条胳膊，用另一只手撑着膝盖，也跟着弯腰；还有人刚包扎好伤口，一动就扯得疼，可还是咬着牙，没直起身。
没人说话，只有偶尔的抽气声。
劫后余生的那点庆幸，早被失去同门的疼盖过去了。
宗门是守住了，可代价也太大了 —— 大到让人不敢细想。
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
阵基要修，灵田要重种，殿宇要重建，还有这么多伤员要治…… 更别说，那些逝去的人，得好好安葬，他们的家人，还等着消息。
战争是结束了。
可它留下的伤，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
暮色越来越沉，广场上的旗帜被风吹得轻轻晃。
有长老看着丹堂的方向，悄悄叹了口气 —— 叶凡还在里面躺着，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
就算挺过来了，面对这么多兄弟的离去，他能撑住吗？
这场惨胜之后，青云宗要走的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