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之内,终焉武装的肃杀之气尚未沉淀,相位跳跃阵列启动前的最后准备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每一个人的心神都紧绷如弦,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到来的、赌上一切的三分钟突袭上。然而,就在这风暴眼最中心的短暂平静里,来自寂灭尊者的、裹挟着无尽恶意的反击,以一种远超他们预料的方式,悍然降临!
并非蚀刻兽潮的冲击,也非诡异病毒的入侵,更非规则层面的直接扭曲。
那一天,北境的天空,乃至整个大陆所有尚未被蚀能彻底吞噬的区域,无论白昼或是黑夜,无论晴空或是阴霾,所有的天光都在一瞬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黯淡!紧接着,一道巨大无比、边缘流淌着紫黑色邪芒的光幕,如同覆盖了整个苍穹的巨毯,在所有生灵的头顶上方缓缓展开!
没有声音,没有预兆。
光幕之中,影像开始清晰。那并非归墟教的宣传或是恐吓,而是一段段看似真实、却经过精心剪辑和恶意引导的记忆画面!
画面伊始,是一个光线昏暗、布满各种精密而古老仪器的地下实验室。镜头拉近,聚焦在一个恒温维生舱内——里面沉睡着一个皱巴巴的、刚刚足月的婴儿!婴儿胸口微弱起伏,似乎处于沉睡或麻醉状态。
紧接着,一个让墨衍瞳孔骤缩的身影出现在了画面中——林启明!他的父亲!此时的林启明看起来比墨衍记忆中要年轻许多,眼神中充满了狂热与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他手中拿着一支散发着不祥紫黑色光芒的注射剂。
“为了打破枷锁……为了窥见真实……孩子,原谅父亲……”林启明喃喃自语,声音透过光幕清晰地传遍世界每一个角落。然后,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将那支紫黑色的注射剂,缓缓地、坚定地注入了婴儿细嫩的脖颈血管之中!
婴儿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啼哭,随即陷入了更深的沉寂,而其皮肤之下,隐隐有紫黑色的脉络一闪而逝。
画面旁,浮现出冰冷的、仿佛审判般的文字注解:
实验体编号:零。
注入物质:高纯度蚀变本源血清。
实验目的:人工制造可控‘蚀之载体’,探寻对抗‘天坠之灾’的终极兵器。
执行者:前星痕学会首席研究员,林启明。
备注:实验体后续命名为——墨衍。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无数仰望着天空光幕的生灵,无论是北境的战士、南荒的流民、还是其他幸存据点的人类,全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与茫然之中!
他们寄予厚望的、能够对抗归墟教、拯救世界的“石碑继承者”、“守望者领袖”……其根源,竟然是人造实验体,并且被注入了蚀变本源?
光幕上的影像并未结束。
画面快速切换,拼接出更多“佐证”:
墨衍在千机城时,左眼偶尔不受控制泛起的紫芒。
墨衍动用力量时,那与蚀能隐隐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
甚至还有一些不知从何处搜集来的、墨衍与蚀变生物交手时,对方流露出恐惧或异常反应的碎片画面……
所有的影像、所有的“证据”,都被巧妙地剪辑、拼凑,最终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并以血红色的、横贯天际的大字烙印在光幕中央:
“文明的希望?”
“——你本是蚀之子!”
“——林启明制造的人形兵器!”
轰!
这枚信息的炸弹,其威力远超任何蚀刻兽潮的冲击!
白塔内部,战略会议室中,一片死寂。
墨衍僵立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微不可查地摇晃了一下。那些被刻意引导的记忆画面,与他脑海中某些模糊的童年片段、与父亲实验室里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诡异细节……产生了可怕的共鸣!
“不……不可能……”他下意识地喃喃,碳化右臂上的淡金色纹路都似乎失去了光泽。
“哥!”墨璃第一时间扶住他,脸上充满了焦急与难以置信,“那是假的!是尊者伪造的!”
苏瑾也立刻上前,试图稳定墨衍的心神:“墨衍,冷静!这是尊者的攻心之计!”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保持绝对的理智。
“等等!”炎拓猛地踏前一步,那双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墨衍,之前对墨衍无条件的信任,在此刻这“铁证如山”的影像面前,产生了剧烈的动摇。他手中的战斧“裂蚀”上的金白色雷火不受控制地窜动起来,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墨衍……”炎拓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被背叛的痛楚,他猛地将战斧抬起,闪烁着雷火的斧刃竟直接指向了墨衍的咽喉!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给老子解释清楚!”
“你身上流着的……真的是那些杂碎的血?!”
“我们一直相信你,跟着你拼命……难道从一开始,就是在帮‘蚀’做事吗?!”
他的怒吼在会议室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众人的心上。
疤脸莉沉默地后退了半步,眼神复杂地看着墨衍,怨念感应网中传来的情绪充满了混乱与猜疑。
夜枭的预知义眼疯狂闪烁,似乎在推算着无数种未来的可能性,独眼中充满了凝重。
连阿七的机械身躯都微微调整了角度,逻辑核心显然也在重新评估着墨衍的“风险等级”和“任务相关性”。
信任的基石,在这一刻,出现了致命的裂痕。
归墟教的这一手,太毒了!它不需要派遣一兵一卒,仅仅是通过这段真伪难辨的记忆投影,就险些从内部瓦解掉这个刚刚凝聚起来、准备拼死一搏的联盟!
寂灭尊者不仅要摧毁他们的身体,更要碾碎他们的意志和信念!
墨衍看着近在咫尺的、吞吐着雷火的斧刃,看着同伴们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怀疑与动摇,感受着内心深处因那影像而掀起的惊涛骇浪……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与冰冷,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