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在电脑上敲完最后一个字,关掉 “跨海大桥专项调查” 文件夹,指尖在桌面上顿了顿。
既然已经发现盛达建材的钢筋和防水卷材不达标,核心工程的质量就不能有半点侥幸,尤其是支撑整座大桥的核心承重柱 —— 这些深埋在海面下几十米的巨型混凝土柱,就像大桥的 “腰骨”,一旦出问题,整个三百多亿的工程都可能变成危桥。
他拿起内部电话,直接拨通了省建筑工程质量检测中心的号码,电话接通后,他语气沉稳:“我是省委副秘书长陈默,麻烦转接实验室首席数据员,我要调阅东海跨海大桥核心承重柱的混凝土抗压强度原始检测数据,包括所有批次的采样记录、实验过程数据和最终报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显然是没想到新任副秘书长会直接过问这种技术细节,随即回应:“陈秘书长您好,我是首席数据员李薇,您要的原始数据需要走审批流程,我现在就申请,预计一小时后能给您发送电子版。”
陈默叮嘱道:“不用走常规流程,这件事紧急且敏感,你直接加密发送到我的工作邮箱,另外,我需要的是未经过任何修改的原始数据流,包括实验过程中的实时记录,不是最终汇总报告。”
李薇的声音透着一丝紧张:“明白,陈秘书长,我马上处理。”
挂了电话,陈默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穿梭的公务车,心里盘算着。
钢筋和防水卷材只是 “皮毛”,核心承重柱用的混凝土才是 “筋骨”,跨海大桥的承重柱设计标号是 c80,属于高强度混凝土,要求抗压强度达到每平方厘米能承受 80 公斤的压力,相当于一个成年人站在指甲盖大小的面积上不塌陷。
如果混凝土质量不达标,别说承受往来车辆的重量,遇上台风、暴雨等极端天气,随时可能出现裂缝甚至坍塌。
之前材料已经出了问题,他必须确认混凝土是否也被动了手脚。
没过多久,秘书小张敲门进来,递上一份文件:“陈秘书长,这是赵总刚发来的整改报告,说已经要求盛达建材更换不合格的钢筋和防水卷材,还承诺会加快施工进度,确保月底前把滞后的工期补回来。”
陈默接过报告,快速浏览了一遍,上面写得天花乱坠,又是 “全面排查” 又是 “严格把关”,可字里行间没有一句提到追究责任,更没说之前用了不合格材料的工程该怎么处理。
他冷笑一声,把报告扔在桌上:“告诉赵建国,整改报告太敷衍,让他重新写,重点说明已经使用的不合格材料涉及哪些部位,怎么拆除更换,什么时候完成,我三天后要去复查。”
小张点头应下,刚走到门口,陈默的工作邮箱就弹出了新邮件提醒,正是李薇发来的加密文件。
陈默立刻坐回电脑前,解密文件后点开,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表格和曲线图,全是混凝土检测的原始数据。
他不懂专业的实验技术,但之前查办工程腐败案时积累了不少经验,知道原始数据流里藏着真相 —— 比如采样时间、实验温度、压力变化曲线,这些细节是没法凭空编造的。
他正看着,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是李薇打来的,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陈秘书长,不好了!您刚要走数据,我就发现实验室的系统不对劲,昨晚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有不明 Ip 地址入侵了服务器,核心数据库被篡改了!”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具体情况说清楚,哪些数据被改了?有没有留下痕迹?”
李薇急促地说:“入侵者技术很高明,清除了大部分操作日志,但我早上做数据备份时,发现核心承重柱的混凝土抗压强度数据有异常 —— 原本有六个批次的检测结果略低于设计标准的 c80,大概在 c75 到 c78 之间,可现在系统里显示的都是 c80.1 到 c80.3,刚好卡在合格线以上一点点!”
陈默皱紧眉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操作,调出刚才收到的原始数据流:“你发送给我的数据是篡改前的还是篡改后的?”
“是我昨晚下班前备份的部分原始数据碎片!” 李薇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习惯每天下班前做一份离线备份,昨晚因为临时加班整理跨海大桥的检测数据,备份到一半就被打断了,只存了一部分碎片。
今天早上看到系统数据不对,我赶紧去查离线备份,发现完整的原始数据已经被覆盖了,只剩下这些碎片!入侵者应该是没想到我有离线备份的习惯,而且备份的碎片刚好包含那六个批次的关键数据!”
陈默立刻对比屏幕上的碎片数据和系统当前显示的数据,果然,碎片里记录的抗压强度都在 c75 左右,而系统里对应的数值全变成了 c80 以上,改动的痕迹很隐蔽,不是逐行修改,而是通过调整实验曲线的峰值参数,让最终结果刚好达标,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来。
“李老师,” 陈默的语气变得严肃,“你现在立刻把所有离线备份的碎片整理好,加密保存,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们中心的领导。
另外,你现在在哪里?是否安全?” 李薇说:“我在实验室的独立办公室,刚把门锁上,我们中心主任刚才还来问我是不是有人调阅了跨海大桥的检测数据,我没敢说实话,只说常规备份。”
陈默心里一凛,看来杨云松的人动作很快,已经查到实验室这边了:“听着,你现在不要离开办公室,我马上派可靠的人过去接你,把备份数据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记住,不管谁来问,都只说数据正常,没有异常情况,明白吗?” 李薇连忙答应:“明白明白,陈秘书长,我一定照做。”
挂了电话,陈默立刻拨通了王海涛的电话,开门见山:“王厅长,我需要你帮个忙,派两个信得过的人,立刻去省建筑工程质量检测中心,保护好首席数据员李薇,把她手里的跨海大桥混凝土检测数据备份带出来,送到我指定的安全地点,不能让任何人拦截。”
王海涛那边沉默了几秒,显然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陈默,是不是出大事了?”“数据被人篡改了,李薇有备份,现在她可能有危险。”
陈默语速极快,“这件事不能声张,只能暗中处理,你那边的人必须绝对可靠,不能是杨云松的人。”“放心,我让我外甥去,他在省公安厅刑侦队,跟我一条心,绝对可靠。”
王海涛立刻回应,“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们十分钟内出发。”
挂了王海涛的电话,陈默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系统被入侵,数据被精准篡改,而且刚好卡在合格线以上,这绝对不是普通黑客能做到的 —— 普通黑客要么直接删除数据,要么改得面目全非,不可能这么 “精准” 地把握尺度,既掩盖了质量问题,又不会因为改动太大被发现。
能做到这一点的,要么是熟悉建筑检测标准的专业技术人员,要么是背后有专业团队支持,结合之前盛达建材的问题和杨云松的介入,这背后一定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操作,目的就是掩盖工程质量隐患,确保大桥如期通车,至于通车后的安全,他们根本不在乎。
陈默打开刚才的备份数据碎片,仔细看着那些被改动的数字,就像看到一只无形的黑手在屏幕后面操纵着一切。
这六个批次的混凝土,对应的是大桥中间最关键的三个承重柱,也是跨度最大、受力最强的部位,用 c75 的混凝土代替 c80,短期之内可能看不出问题,但长期承受车辆碾压和海风侵蚀,不出五年就可能出现裂缝,十年之内就有坍塌的风险。
而对手选择在这个时候篡改数据,显然是因为他发现了材料问题,担心他会追查混凝土质量,所以先下手为强,试图掩盖真相。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小张探进头来:“陈秘书长,杨书记的秘书刚才打电话来,问您下午有没有时间,杨书记想找您聊聊跨海大桥的整改情况。”
陈默眼神一凝,杨云松果然沉不住气了,数据刚被发现篡改,他就派人来打探消息:“你回复他,我下午要开工程整改协调会,没时间,有什么事可以让他在电话里说,或者明天再约。”
小张点头离开后,陈默拿起手机,主动拨通了杨云松的电话,语气平静:“杨书记,听说您找我?是不是关心跨海大桥的整改情况?”
杨云松的声音依旧温和:“是啊,陈默同志,上午听赵建国说你要求重新写整改报告,还挺严格的,我就是想问问,整改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什么阻力?需要我协调的地方尽管说。”
“谢谢杨书记关心,目前还没有什么阻力,就是觉得之前的整改报告不够具体,怕落实不到位。”
陈默不咸不淡地回应,“对了,杨书记,我刚才调阅了跨海大桥的混凝土检测数据,发现有几个批次的数据有点异常,正在让实验室核实,您觉得要不要让省质监局介入,做一次全面复检?”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杨云松的笑声:“数据异常?是不是检测设备出问题了?省质监局那边最近事情多,要是小问题,就让实验室自己核实清楚就行,没必要兴师动众,免得影响工程进度。”
陈默心里冷笑,果然,杨云松怕的就是全面复检:“您说得有道理,我先让实验室核实,要是真有大问题,再向您汇报。”
挂了电话,陈默可以肯定,数据篡改绝对和杨云松脱不了干系,而且他背后一定有专业的技术团队,甚至可能牵扯到更高级别的利益集团。
没过多久,王海涛发来短信:“人已安全接到,数据备份已加密,现在送往您指定的老城区仓库。”
陈默松了口气,立刻起身对小张说:“我出去一趟,有急事,办公室的事你先顶着,杨书记那边要是再打电话,就说我去工地复查整改情况了。”
小张刚点头,陈默已经拿起外套走出了办公室,驱车赶往老城区的仓库。
仓库是他之前在纪检系统工作时留下的秘密据点,位置偏僻,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赶到仓库时,王海涛的外甥林警官已经在门口等候,看到陈默的车,立刻打开门:“陈秘书长,李老师和数据备份都在里面。”
陈默走进仓库,里面只有一盏白炽灯,李薇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脸色苍白,看到陈默进来,连忙站起来:“陈秘书长。”
陈默示意她坐下,接过林警官递过来的加密 U 盘:“李老师,辛苦你了,现在安全了,你再仔细说说系统被入侵的情况,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细节?”
李薇定了定神,回忆道:“入侵者是通过服务器的一个漏洞进来的,那个漏洞是上个月系统升级时留下的,只有我们技术部的几个人知道,而且他们用的是境外的虚拟 Ip,跳转了好几次,根本查不到真实地址。
最奇怪的是,他们没有删除任何数据,只是修改了核心承重柱的抗压强度数值,改动的幅度很小,刚好在合格线以上,要是我不是备份了原始数据,根本发现不了。”
陈默点点头,这更能说明对手的专业性:“也就是说,他们不是为了破坏工程,而是为了掩盖质量问题,让大桥能顺利通过验收通车?”
“对!” 李薇肯定地说,“而且他们肯定很了解我们的检测标准和流程,知道怎么改数据才不会被轻易发现,甚至可能有人在我们中心内部给他们提供了帮助,不然不可能知道那个系统漏洞。”
陈默心里一沉,内部有内鬼,这就更麻烦了,他看着 U 盘:“这些数据碎片能复原多少?能不能作为证据?”“大概能复原百分之六十左右,虽然不完整,但足以证明原始数据和现在系统里的数据不一致,而且我还保留了实验过程中的温度、湿度记录,这些数据和改动后的抗压强度数值是矛盾的,专业人士一看就能发现问题。” 李薇说。
陈默把 U 盘收好,对林警官说:“林警官,麻烦你先把李老师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不要让她接触任何人,等事情结束了再送她回家。”
林警官点头:“放心吧,陈秘书长,我会安排好。” 看着李薇和林警官离开,陈默独自站在仓库里,白炽灯的光线照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他现在终于明白,这场斗争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对手不仅有权有势,还有专业的技术团队和内部眼线,从材料供应到数据检测,整个链条都被他们渗透了。
之前的调查都是在明面上,现在看来,明着查肯定会处处受阻,甚至可能被对手反咬一口,必须转入暗处,悄悄收集证据。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电话接通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陈队?好久不见。”
打电话的是他之前在纪检系统的老部下,现在调到了省国家安全厅,专门负责网络安全和反间谍工作,名叫赵刚。“赵刚,我需要你的帮助。”
陈默的语气严肃,“有一个三百多亿的重大工程,核心检测数据被专业黑客篡改,目的是掩盖质量问题,我这里有数据碎片,需要你帮忙复原,同时查出入侵者的真实身份,还有,我怀疑有内部人员配合,需要你帮忙暗中调查。”
赵刚沉默了几秒:“陈队,你现在不在纪检系统了,这件事可能会很麻烦,而且对手看起来不好惹。”
“我知道,但这座大桥关系到几百万人的安全,不能让他们为所欲为。”
陈默的声音透着坚定,“我不需要你公开介入,只需要你私下帮忙,所有责任由我来担。”
“好,” 赵刚一口答应,“把数据碎片发给我,我这边有最先进的恢复工具,另外,你把相关人员的名单给我,我帮你查查有没有异常的通讯记录和资金往来。”
挂了电话,陈默把数据碎片发给赵刚,然后开始梳理线索:盛达建材是杨云松的关系户,供应不合格材料;核心承重柱混凝土数据被篡改,掩盖质量问题;实验室内部有内鬼,配合黑客入侵。
这三条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目标 —— 有人想让这座有安全隐患的大桥如期通车,从中谋取巨额利益,而杨云松就是这个利益集团的核心人物。
陈默走出仓库,夜色已经笼罩了城市,路灯亮起,勾勒出城市的轮廓。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跨海大桥方向,那里的灯光在夜色中隐约可见,像一条潜伏在海上的巨蟒。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的调查将不再有明面上的身份支撑,只能依靠自己的人脉和经验,在黑暗中寻找真相。对手已经露出了獠牙,用技术手段篡改数据,下一步很可能会对他本人下手,或者销毁更多证据。
但他没有退路,就像站在飓风的中心,越是危险,越要保持冷静,只要找到关键证据,就能撕开对手的伪装,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回到省委大院时,已经是深夜,办公大楼里一片寂静,只有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陈默坐在电脑前,打开赵刚发来的初步分析报告,上面写着:“数据碎片显示明显的人为篡改痕迹,入侵者使用的技术手段与某境外专业网络攻击团队相似,但 Ip 地址经过多层伪装,需要时间追踪;实验过程数据与篡改后的抗压强度数值存在逻辑矛盾,可作为关键证据。”
陈默看着报告,手指敲击键盘,在 “跨海大桥专项调查” 文件夹里新建了一个子文件夹,命名为 “数据篡改证据”,然后写下第二行疑点:“疑点二:核心承重柱混凝土抗压强度原始数据被专业黑客篡改,实验室内部存在内鬼,与盛达建材问题存在关联,背后涉及专业技术团队。”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收到一条匿名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识时务者为俊杰,别挡别人的路。”
陈默看着短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知道,这是对手的警告,也是宣战。
飓风已经刮得越来越猛,而他,必须在这场风暴中站稳脚跟,不仅要守护好大桥的安全,还要把隐藏在权力背后的蛀虫一网打尽。
他关掉短信,没有回复,而是打开通讯录,找到了之前查办金广发案时的证人联系方式 —— 或许,从金广发留下的疑点里,能找到更多关于杨云松和利益集团的线索。
夜色渐深,办公室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就像陈默心中不曾熄灭的信念,在这场血色权力的博弈中,他终将逆流而上,揭开所有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