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乐山的夜风裹挟着松涛与硝烟的气息，刮得人脸颊生疼。陈铁柱趴在潮湿的岩石后，望远镜的镜片上凝了一层细密的水珠。他缓缓调整焦距，远处半山腰那座伪装成疗养院的建筑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高墙电网，探照灯交叉扫射，哨塔上机枪的黑影清晰可见。
\"至少一个加强排的兵力。\"老周在旁边低声道，递过一张手绘地图，\"地下有三层，入口在这里，通风口在后面悬崖。\"
陈铁柱的指尖在地图上摩挲，最终停在标着\"实验室b区\"的红叉上。失血过多的眩晕感仍在折磨着他，但比起这个，胸腔里那把烧灼的焦虑之火更让人难以忍受。许明夏已经失联十八个小时了，每一分钟都像刀子在剜他的心。
\"正面强攻就是送死。\"老周叹气，\"我们只有六个人，还都是轻武器。\"
陈铁柱的目光扫过身旁——五名地下党同志正默默检查装备，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眼里有愤怒有恐惧，唯独没有退缩。他想起水生，想起陈默函，想起那些倒在路上的感染者...太多人死了，不能再搭上更多。
\"俺一个人去。\"他突然说。
\"什么？\"老周差点喊出声，\"你疯了？这状态爬都爬不过去！\"
陈铁柱没说话，只是解开衣领，露出缠满绷带的胸膛。他指向地图上的悬崖：\"从这里摸进去，找到人后从通风管道撤。你们在三点钟方向的松林接应。\"
\"那悬崖近乎垂直！而且——\"
\"许明夏还活着。\"陈铁柱打断他，声音低沉如闷雷，\"她在等俺。\"
老周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一小时内不出来，我们就强攻。\"
……
悬崖比想象的更陡峭。陈铁柱抓着岩缝和树根向下攀爬，伤口的剧痛让每一次发力都像被烙铁灼烧。汗水浸透绷带，血水混着岩屑在指腹磨出深深的口子。探照灯扫过时，他紧贴岩壁，听着碎石滚落深渊的声响，心跳如鼓。
距离通风口还有三米处，一块风化的岩石突然碎裂！陈铁柱猛地下滑，指甲在岩壁上刮出四道血痕，最后关头才抓住一截突出的树根。右肩的枪伤崩裂了，温热的血顺着胳膊流到肘尖，滴在下方巡逻的日军钢盔上。
\"嗯？\"日军抬头，手电光柱扫过岩壁。
陈铁柱屏住呼吸，肌肉因过度用力而颤抖。手电光最终移开，他趁机荡到通风口，用匕首撬开生锈的铁栅栏。狭窄的金属管道如同巨兽的肠道，弥漫着福尔马林和腐烂的气息。他蜷缩着向前爬行，每前进一寸都牵动全身伤口，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通风管道的分叉处，隐约的人声从下方传来。陈铁柱小心地挪开一块松动的挡板，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向下看——
实验室的惨白灯光下，十几个穿防护服的人正在忙碌。中央手术台上，一个瘦小的身影被束缚带固定着，凌乱的黑发散落在不锈钢台面上，遮住了脸。但那件染血的蓝布衫陈铁柱绝不会认错，是许明夏！
\"体温39.2c，心率120，墨纹扩散至胸腹。\"一个戴口罩的日军医官念着数据，手中的针筒里装着暗红色液体，\"准备注射Ω-9。\"
陈铁柱的血液瞬间沸腾！他几乎要撕开通风管跳下去，却突然注意到实验室角落的监控台——屏幕上分格显示着各区域的画面。其中一个画面里，赫然是十几个铁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皮肤泛青的感染者！
\"开始记录：支那女性，25岁，接触原始毒株未变异，疑似天然抗体。\"医官举起针筒，\"如能承受Ω-9，将作为'母体'带回本土。\"
针尖抵上许明夏手臂的瞬间，陈铁柱的匕首已经飞出！寒光闪过，医官的手腕被齐根切断，针筒和断掌一起掉在地上！实验室顿时大乱，警报声刺破夜空！
\"敌袭！\"
陈铁柱踹开通风管跳下，落地时伤腿一软，顺势滚到手术台旁。许明夏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但看到他的瞬间，那双黯淡的眼睛骤然亮起：\"柱子...就知道你会来...\"
\"别说话。\"陈铁柱割断束缚带，将她扛上肩膀，\"俺带你回家。\"
子弹从四面八方射来，他抓起手术器械车当盾牌，钢制托盘被打得火星四溅。许明夏虚弱地指向角落：\"样本...柜子...武田的...研究资料...\"
陈铁柱一个箭步冲到金属柜前，用枪托砸碎玻璃，将里面的文件袋塞进怀里。身后的门突然被撞开，五六个持枪日军冲了进来！
\"抱紧俺！\"他低吼一声，猛地撞向实验室的观察窗！钢化玻璃碎裂的巨响中，两人坠入下方的消毒池，刺鼻的氯水灌入鼻腔。陈铁柱护着许明夏的头浮出水面，迎面撞上一队闻声赶来的卫兵！
千钧一发之际，实验室突然断电！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老周他们提前行动了！借着混乱，陈铁柱踹倒两个日军，夺过冲锋枪扫射，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通风管道...不能走了...\"许明夏在他耳边气若游丝，\"b区...有紧急通道...通往后山...\"
浓烟中，陈铁柱踹开标着\"危険\"的铁门，狭窄的楼梯向下延伸至黑暗深处。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子弹打在金属楼梯上当当作响。许明夏突然挣扎着指向墙壁：\"等等！那个标志！\"
墙上钉着一块生锈的铜牌，上面刻着\"昭和十六年 武田部队 极秘\"。
\"是武田的主实验室！\"她咳嗽着，\"下面可能有...原始毒株...\"
陈铁柱犹豫了一秒，转身冲下楼梯。最底层是一间布满灰尘的密室，中央的保险柜上，墨泪标记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
\"来不及开锁了！\"陈铁柱举起枪。
\"不...密码是...0913...\"许明夏虚弱地说，\"水生...的生日...武田用这个...纪念第一个实验体...\"
保险柜应声而开。里面没有毒株，只有一本厚厚的实验日志和几支密封的试管。许明夏抓起日志塞进怀里，陈铁柱则拿走了试管——标签上写着\"抗体原型\"。
追兵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楼梯口。陈铁柱踹开角落的通风井盖，带着许明夏钻了进去。黑暗狭窄的管道如同无底深渊，身后枪声、爆炸声、日语咒骂声混作一团。许明夏的呼吸越来越弱，体温却高得吓人。
\"坚持住...快到了...\"陈铁柱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他能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流逝，那些墨黑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脖颈。
通风井尽头是山涧溪流。两人被湍急的水流冲下山崖，重重摔在浅滩上。陈铁柱挣扎着爬起，将许明夏拖到岸边。月光下，她的皮肤几乎透明，血管里流动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黑色的毒液。
\"柱子...\"她艰难地抬起手，抚上他血迹斑斑的脸，\"我可能...撑不到...\"
\"闭嘴！\"陈铁柱粗暴地撕开她的衣袖，抓起那支\"抗体原型\"就要注射。
许明夏按住他的手：\"风险...太大...没经过测试...\"
\"管他娘的测试！\"陈铁柱红着眼眶吼出声，\"武田的笔记上说这是原型！用俺的血培养的！\"
针头刺入静脉的瞬间，许明夏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陈铁柱死死抱住她，感受着她剧烈的抽搐，心如刀绞。渐渐地，抽搐停止了，她的呼吸变得平稳，皮肤上的墨色纹路开始缓慢褪去...
远处的山林里传来哨声——是老周他们的接应信号。陈铁柱抱起昏迷的许明夏，最后看了一眼山顶燃烧的实验室。怀中的实验日志和抗体样本沉甸甸的，那是用无数生命换来的希望之火。
\"结束了，武田。\"他对着夜空低语，转身没入黑暗的松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