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魔鬼的交易，效率总是出奇地高。
就在我和皮埃尔握手达成协议的第二天，卡兰地区的局势，便开始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朝着我剧本的方向，疯狂演进。
首先，是舆论场上的急剧反转。
“法兰西泛非投资集团”的巴黎总部，召开了一场紧急新闻发布会。会上，集团cEo亲自出面，义正辞严地谴责了“某些地区负责人未经授权的、不负责任的行为”，并当场宣布，解除皮埃尔·勒克莱尔的一切职务，并成立内部调查组，彻查“钻石矿袭击事件”。
紧接着，他们话锋一转，高调宣布，集团将本着“人道主义”和“企业社会责任感”的原则，与“新发现的、淳朴善良的红石部落”展开积极合作。他们将提供资金和技术，帮助部落“以一种环保且可持续的方式，开发利用神圣的土地资源，改善部落民生”。
阿曼达·斯特恩女士，则被聘为该项目的“独立文化顾问与媒体监督员”。
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漂亮至极。
他们不仅瞬间洗白了自己，将所有的黑锅都甩给了已经被“解职”的皮埃尔，还把自己塑造成了保护土着权益、热心慈善的“白衣骑士”。公司的股价应声反弹，甚至比暴跌前还要高出了几个百分点。
全世界的白左媒体，都为此唱起了赞歌。
没有人再去关心，那个所谓的“红石部落”，到底存不存在。
当然，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位被“解职”的皮埃尔先生，此刻正坐在优素福上校最舒适的指挥部里，一边喝着空运来的波尔多红酒，一边通过卫星电话，调动着他那支“理论上已经不存在”的“阿尔法”小队。
他正在为我，履行契约的第三项条款——“做空”戴维将军。
“目标人物的行动轨迹，已经通过无人机和内线，进行了24小时交叉验证。”皮埃尔的声音，冷静而专业，听不出丝毫的情绪，“今晚23点整，戴维将军将会在他的私人别墅，与手下的七名核心指挥官，举行每周一次的‘雪茄会’。这是我们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我的人，已经渗透到了别墅外围。狙击手就位，突击组就位。”他看着我，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属于猎手的、兴奋的光芒，“现在，我只需要你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道。
“这次行动，代号‘外科手术’。我们的目标，是精准地、同时地，清除掉这八个大脑。但是，手术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切断一些‘血管’和‘神经’，造成一些……‘附带损伤’。”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慢悠悠地说道，“我需要你确认，你，以及你背后的奥马尔将军和优素福上校，已经做好了……接收这份‘遗产’的准备。”
我明白他的意思。
一旦戴维和他手下的核心层被瞬间蒸发，他那支数千人的部队，将立刻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届时，整个卡兰地区的西部，将出现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
而奥马尔和优素福的部队，必须像两头嗅觉灵敏的秃鹫，在第一时间扑上去，用最快的速度，抢占地盘、收编溃兵、控制武库。
这不仅是一场斩首行动，更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吞并战争。
“一切准备就绪。”我点了点头，“奥马尔的‘铁锤旅’，和优素福的‘毒蝎营’，已经以‘联合军事演习’的名义，秘密集结在了戴维势力范围的边缘。只要你这边得手，他们会在十分钟内，从南北两个方向，同时发起总攻。”
“很好。”皮埃尔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林先生，请准备好欣赏一场……用死亡来交割的、最完美的做空交易吧。”
夜，深沉如墨。
我、皮埃尔、奥马尔、优素福，四个昔日的敌人，此刻，却像最亲密的战友一样，围坐在一张巨大的沙盘前。
沙盘上，戴维将军的势力范围，被红色的线条清晰地标注了出来，像一头即将被肢解的羔羊。
一台高清的显示器上，正实时传输着来自“阿尔法”小队突击队员头盔上的摄像头，以及高空无人机俯拍的红外热成像画面。
我们就像坐在剧院里的观众，等待着一场由我们亲手导演的、血腥大戏的开演。
“狙击组报告，一号目标，戴维将军，已进入视野。”
“二号、三号目标，已确认。”
“……”
“八名目标，全部进入斩杀范围。风速3，湿度75，一切正常。等待指令。”
无线电里，传来狙击手那如同机器般冰冷的声音。
皮埃尔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战术手表，秒针，正在一格一格地，走向那个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数字。
我的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和我之前策划的所有战斗，都截然不同。那时的我，只是一个躲在幕后的、拨弄K线的操盘手。而现在，我是一个亲临现场的、见证屠杀的合谋者。
屏幕上，那八个鲜红的、代表着生命的热成像人影，在我的眼中，渐渐变成了一支即将跌停归零的股票代码。
“五，四，三，二，一……”
皮埃尔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执行！”
话音落下的瞬间，屏幕上的画面，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装了消音器的狙击枪，发出了几声沉闷的、如同咳嗽般的轻响。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戴维别墅二楼的窗户，无声地碎裂。
画面中，那几个正在举杯欢笑的红色人影，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捏爆的气球一样，猛地炸开，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甚至没有人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一号、二号、四号、七号目标，已被清除。”狙击手冷静地报告着战果。
“突击组，上！”皮埃尔下达了第二道指令。
几名如同鬼魅般的黑影，从别墅的阴影中窜出，用一种行云流水般的战术动作，破门而入。
接下来，便是单方面的、毫无悬念的屠杀。
枪声、惨叫声、玻璃碎裂声，通过摄像头上的麦克风，清晰地传到了我们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奥马尔和优素福，这两个见惯了血腥的军阀，此刻也是一脸的震撼。他们看着屏幕上“阿尔法”小队那如同艺术品般精准、高效的杀戮，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深深的恐惧。
他们意识到，如果这支小队的目标是他们，他们的下场，不会比戴维好到哪里去。
而我，看着屏幕上那不断飙升的死亡数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我强行压了下去。我逼迫自己，像看一段无聊的交易数据一样，看着这一切。
“所有目标，已被清除。行动结束。”
五分钟后，无线电里传来了行动成功的报告。
皮埃尔关掉了显示器，端起酒杯，向我举了举。
“林先生，交割完毕。现在，该轮到你的‘多头’进场了。”
我拿起对讲机，对着早已待命的奥马尔和优素福的指挥官，用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下达了指令：
“总攻开始。”
命令下达的瞬间，沙盘两侧，代表着奥马尔和优素福的两支蓝色箭头，如同两把锋利的手术刀，狠狠地，插进了那片红色的、已经失去了大脑的区域。
一场规模空前的、血腥的吞并盛宴，正式拉开了序幕。
而我，则像是完成了一天工作的交易员，疲惫地靠在了椅子上。
我做空了一个军阀，用八条核心人物的生命，作为交割品。现在，我的“多头”——奥马尔和优素福，正在疯狂地、廉价地，收购着那些因为恐慌而抛售的“带血筹码”——地盘、士兵、和武器。
这一夜，我没有再看沙盘。
因为我知道，结局，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