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从国防科大毕业已经十四年了！
以罗崇的才华、家世背景以及所走的军工科研路线，即便晋升速度不如野战部队的尖子，也绝不至于仅仅混到少校正营！
叶修的心中瞬间充满了巨大的疑问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想起了当年宿舍里，罗崇意气风发地畅谈未来主战坦克设计理念的样子，与眼前这个站在队伍末尾，显得有些落寞的军官形象，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或许是感受到了叶修长时间注视的目光，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罗崇抬起头，循着视线望来。
当他的目光与叶修相遇时，整个人也明显愣住了。
他显然也认出了叶修，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
老三？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大校军装？ 罗崇的大脑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
叶修迅速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他趁着厂方领导介绍下一环节内容的间隙，极其隐蔽地、飞快地向罗崇做了一个手势——
那是当年宿舍四人约定课后去打篮球或者去图书馆占座时常用的暗号，意思是“等下找机会聊”。
罗崇看到这个熟悉的手势，眼神波动了一下，立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随即，他迅速低下头，调整了一下表情，重新融入到陪同队伍中，仿佛刚才的眼神交流从未发生。
视察继续进行。
叶修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到装备上，但眼角的余光却不时瞥向队尾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而罗崇，虽然跟在队伍后面，心思却也早已飘远。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叶修挺拔的背影，以及那身笔挺的07式陆军常服。
刚才惊鸿一瞥，他清楚地看到，叶修资历章级别略章上方，那颗小小的、却是无数军人梦寐以求的背景为土黄色的金色星徽！
副军级！
这个认知像一记重锤，敲在罗崇的心上。
他知道叶修在部队发展得很好，毕竟当年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能力出众，背景也不一般。
但他万万没想到，不过四十岁的年纪，叶修竟然已经走到了副军职的高度！
这已经不是“发展得好”可以形容，这简直是坐火箭般的晋升速度！
联想到自己这十几年在工厂里的蹉跎，一种复杂的情绪——
有为老同学感到的高兴，有对自身境遇的失落，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慨——在他心中弥漫开来。
两个多小时的视察终于结束。按照日程，接下来是双方的技术交流座谈会。在前往会议室的路上，叶修故意放慢脚步，对陪同的厂方副总经理说道：
“王总，我看厂里的军代表团队非常专业，有些技术细节，我想会前先和他们简单沟通一下，方便吗？”
王副总连忙点头：“当然方便！叶参谋长您太客气了。小罗！”
他回头招呼落在后面的罗崇，“罗少校，你过来一下，叶参谋长想了解一下咱们新批次步战车数据链接口的具体测试情况。”
罗崇闻声快步上前，立正敬礼：“首长好！”动作标准，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下属对上级的疏离。
叶修心中苦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回了个军礼：“罗少校，不用拘束，我们边走边聊。”他示意罗崇跟上，两人稍稍脱离了大队人马，走在走廊的稍前方。
直到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能听清他们的谈话，叶修才压低声音，用带着难以置信和关切的语气开口，打破了那层身份的隔阂：
“老四！真的是你！你怎么……还在厂里？而且这军衔……”
听到这声久违的“老四”，罗崇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了一些，他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同样压低声音：
“老三……不，叶参谋长。好久不见了。我……我一直就在厂里，没动过窝。”
“怎么回事？”叶修眉头紧锁，“以你的能力和背景，就算在厂里，也不该只是少校啊！是出了什么事吗？”
罗崇叹了口气，眼神有些躲闪，似乎不愿多提：
“没什么大事。就是……可能我这个人，不太适合那种……嗯，人情世故吧。
几年前，负责的一个关键项目，出了点……岔子，虽然最后查明主要责任不在我，但也受了些影响。
加上我这脾气，你也知道，有点轴，不懂变通，所以……就这样了。”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叶修却能听出那平淡背后深藏的无奈和失落。
叶修沉默了。
他了解罗崇，这是个技术至上、内心骄傲甚至有些固执的人，让他去钻营奉承，比杀了他还难受。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一类人，都执着于自己认定的道路。
只是，他叶修幸运地在作战部队和关键岗位上得到了施展才华的机会和上级的赏识，而罗崇，却可能因为一次意外或者性格原因，被埋没在了这庞大的国防工业体系之中。
“委屈你了。”叶修最终只说了这四个字，却包含了千言万语。他拍了拍罗崇的胳膊，“你的才华，我是知道的。当年在宿舍，你就比我们谁都懂这些铁疙瘩。”
罗崇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不说这个了。倒是你，叶修，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副军级参谋长，咱们这一届里，你怕是独一份了。”他的语气里带着真诚的佩服，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
“运气好，组织培养罢了。”叶修摆摆手，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转而问道：“对了，家里都还好吗？嫂子和小侄子呢？”
“都还好，孩子上小学了，调皮得很。”提到家庭，罗崇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
“那就好。”叶修点点头。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会议室门口，叶修两人停下脚步。
夜幕低垂，北方工业集团的家属区内灯火阑珊。
叶修提着两瓶汾酒和一个包装精美的遥控坦克模型，按照白天打听到的地址，找到了罗崇家所在的单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