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焰如针，直冲齐昭眉心。
他来不及闪避，指尖的药粉刚扬起一半，风压已刺得皮肤生疼。就在这瞬间，一道青影横移而至，剑未出鞘，手腕一抖，剑尖轻点空气，划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线。
那道紫焰忽然偏了三分，擦着齐昭耳侧飞过，在墙上炸开一团焦黑。
楚绾站在他身前，背脊挺直，手中长剑低垂，剑尖朝地，姿势看似随意，却稳得像山。
“你再动一下，”她声音不高，“我就砍了你的手。”
黑袍首领站在高处，瞳孔一缩。他手中的青铜灯火焰剧烈跳动，紫焰重新凝聚，再次扑来，这次是三道，呈品字形封锁所有退路。
楚绾依旧没回头。她抬起左手，轻轻按在齐昭肩膀上，力道不大，却让他停住了想往前冲的动作。
“别乱。”她说。
下一息，她手中长剑终于出鞘。
不是劈，也不是刺，而是以剑锋划破空气，带出一声清鸣。剑势展开，第一式“坠星引”尚未收势，第二式“流光断”已紧随其后。剑意如潮水般涌出，裹着还未散尽的金雾向前推进。
那些被唤醒的记忆残响，在剑意激荡下竟凝成无数张模糊的脸，浮现在空中，低声呢喃：“娘……我想回家……”
首领脸色变了。他猛掐法诀，紫焰暴涨，想要切断这股声浪。
可第三式“断渊裁”落下时，整条通道都震了一下。石壁上的纹路开始龟裂，连带着那些活体手臂般的凸起也停止了蠕动。
他的刀刚举到一半，就被一股无形之力压得抬不起来。
齐昭站在她身后，明心眼全开。他看见楚绾体内有一股极冷的蓝光在经脉中奔涌，像是从极深处被唤醒的东西。她的性灵显化不再是平日里那种淡漠的光影，而是翻涌着三千年的风雪与孤寂。
她不是在用现在的力量战斗。
她在借前世的命，打这一仗。
剑招不停。第四式“封岳镇”，第五式“碎辰斩”，每一式都带着某种决绝的气息。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快到几乎看不清身影，唯有剑光在通道中来回穿梭。
到了第八式“焚典照”，她嘴角忽然溢出一丝血。
齐昭心头一紧。他知道这不对劲。这种程度的消耗，换谁都撑不住。
可楚绾没有停。
第九式“斩友诀”，第十式“绝念归”，第十一式“闭天门”，第十二式“葬星河”。当最后一式“落辰寂”即将出手时，她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整个空间仿佛静止。
她站在原地，剑尖朝下，缓缓落下。
地面裂开，一道细长的裂缝自她脚下延伸出去，所过之处，紫焰寸寸崩裂，像是玻璃被重锤击中。高台上，首领的刀停在半空，再也无法前进一分。
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武器从中间裂开，然后碎成几段，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不可能……”他嘴唇颤抖，“‘星陨十三式’早就该随着你一起埋进星坟了……”
楚绾睁开眼，呼吸有些乱。她低头看了看剑，又抬头看向对方，声音很轻：“我只是忘了。不是没了。”
齐昭这时才敢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她胳膊。她的手臂冰凉，指尖微微发抖。
“够了。”他说，“人我治完了，你也该歇会儿。”
楚绾没答话，只是靠着他站稳了些。她没倒下，也没退后，就这么站着，喘了几口气，慢慢把剑收回鞘中。
阿蛮这时从旁边冲出来，一脚踢开首领手里的青铜灯。老姜头紧跟其后，手里捏着一枚暗褐色药丸，直接塞进灯芯。紫焰猛地一颤，随即熄灭。
通道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那些曾被蛊虫控制的黑袍人，有的瘫坐在地，有的抱着头哭，还有的跪在地上磕头，嘴里念着家人的名字。他们的眼神不再空洞，开始有了光。
首领坐在高台边缘，双手撑地，身体微微晃动。他盯着自己发抖的手，像是第一次认识它。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什么？”他嗓音沙哑，“星核的力量不会消失，只要有人愿意献祭，它就会一直存在。”
齐昭松开扶着楚绾的手，走到他面前蹲下，手里还攥着那个空了的药粉袋。
“你说得对。”他说，“只要有愿意的人，它就在。”
首领冷笑。
“但我问你，”齐昭继续说，“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明明穷得吃不上饭，还把最后一口馍塞给孩子？你有没有见过病重的老头，临死前还在担心药钱没给够？这些事没人记，也没人夸，可它们真的发生过。”
首领不说话。
“你拿走他们的记忆，以为人心就是容器。”齐昭站起身，“可人心不是装东西的罐子。它是火，一点就着，越压越旺。”
他说完，转身往回走。
楚绾还在原地站着，脸色有点白。齐昭走近她身边，低声说：“你刚才那一剑，是不是用了以前的东西？”
她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搓了下手，“你不该一个人扛那么多。”
楚绾没再说话，只是把手搭在他肩上，借了点力，慢慢往前走。
老姜头跟上来，叹了口气：“年轻人，别逞强。命只有一条。”
阿蛮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瘫坐的首领，哼了一声：“偷东西的贼，活该。”
一行人沿着通道继续前行。地上那道因剑招余波裂开的缝隙越扩越大，尽头处透出淡淡的光，像是水晶折射出来的颜色。
齐昭走着走着，忽然停下。
“怎么了？”楚绾问。
“你听。”他说。
远处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是某种机械在运转。地面微微发麻，脚底能感觉到节奏。
楚绾皱眉：“不对劲。”
老姜头拄着拐杖敲了敲地面：“这动静……不像自然形成。”
阿蛮耳朵一动：“底下有东西在转。”
齐昭蹲下，手掌贴地。明心眼开启，他看到地下深处有一团黑色晶体正在缓慢旋转，周围缠绕着金色裂纹，和之前发现的封印残渣一模一样。
“他们在下面埋了不止一块。”他说，“而且……它在吸收什么。”
楚绾也蹲下来，伸手探了探空气：“有能量流动。”
“不是星核本身。”齐昭摇头，“是别的东西。像是……情绪。”
“情绪？”阿蛮瞪眼。
“恐惧、悔恨、执念。”齐昭低声说，“这些东西被抽进去，喂给那块石头。”
老姜头脸色一沉：“这是要把人心炼成燃料。”
楚绾站起身，望向裂缝深处：“那就不能让它继续。”
她说完，抬脚就要往下跳。
齐昭一把拉住她手腕：“等等。”
“还有什么好等的？”她回头看他。
“我们不知道下面有多深。”他说，“也不知道有多少机关。”
“我知道。”楚绾说，“三千年前，我亲手封过一次。”
齐昭愣住。
她挣开他的手，纵身跃入裂缝。
齐昭冲到边缘往下看，只能看到一道青色身影迅速下坠，很快消失在光晕之中。
“楚绾！”他喊。
没有回应。
老姜头拄着拐杖站在他旁边：“她决定了的事，谁也拦不住。”
阿蛮凑过来：“哥，咱们下去不？”
齐昭盯着那道裂缝，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药囊。
他刚想说话，突然感觉脚下一震。
裂缝两侧的石壁开始移动，原本破碎的痕迹正缓缓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