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丝夏温被荒野的寒风吹散，废土便迎来了它萧瑟的深秋。
林澈已独行近三个月。
时间与血火，早已将那个五年前坐在电脑前的程序员彻底埋葬。
如今的他，一头略显凌乱的长发用布条随意束在脑后，风吹日晒出的古铜色皮肤下，《雷汞淬体诀》淬炼出如猎豹般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
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曾经的温和书卷气，被刀削斧凿般的冷硬轮廓取代，那双深邃眼眸，静时如寒潭，动时则锋芒毕露，足以让任何心怀不轨之徒不寒而栗。
这副模样，就是亲生父母当面，也未必敢认。
这，便是他进入天穹城最好的伪装。
越靠近天穹城，荒野上的人烟便越多。
他们三五成群，拖家带口，衣衫褴褛，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一种疲惫、恐惧与狂热希望交织的神情，像是在奔赴一场决定命运的朝圣。
“快点！听说天穹城今天增开审核窗口！”
“求神拜佛，一定要通过啊……我儿子快不行了，只有天穹城能救他。”
“只要能进去，在外城扫大街都行！总比在外面喂怪物强！”
议论声中，天穹城俨然是救世主般的存在。
林澈混在人流中，收敛起所有锋芒，心中却是一片冷笑。
天堂？呵，但愿你们别发现，这天堂的门票，是用你们所有人的骨头铺成的。
正思索间，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惊呼和变异兽的咆哮！
人群瞬间大乱！
一支七八人的小队，被三头通体覆盖着惨白骨甲的“骸骨猎豹”死死包围。这种怪物以速度和残忍着称，是荒野上最令人头疼的猎手之一。
小队的防线已岌岌可危。
一个年轻人为了保护身后的妹妹，后背被猎豹的利爪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小伟！”为首的中年男人目眦欲裂，挥舞着消防斧拼死抵抗，却根本无法靠近。
眼看那头伤人的猎豹再次扑上，准备咬断年轻人的喉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澈动了。
他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身影却像一道贴地滑行的鬼魅，瞬间从侧翼切入战场。途中，他脚尖一挑，一根锈迹斑斑的钢筋被他抄入手中。
没有丝毫犹豫，手腕猛地一抖！
“咻——！”
半米长的钢筋，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尖啸，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精准无比地从那头骸骨猎豹的眼窝射入，噗嗤一声，从后脑贯穿而出！滚烫的黑血与脑浆，溅了那年轻人一脸！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战场出现了零点一秒的死寂。
林澈的脚步却没停。他身形一晃，已如瞬移般出现在第二头猎豹的身侧。那怪物甚至来不及反应，只看到一道人影。
他并指如刀，手掌边缘泛起一丝几乎不可见的金属光泽，看似随意地，一掌切下！
“咔嚓！”
一声脆得令人心惊的骨裂声响起！猎豹的脖颈被硬生生斩断了近一半，整个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下来，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着死去。
最后一头猎豹终于感到了恐惧！它发出一声夹杂着威胁与畏惧的低吼，竟放弃了猎物，转身就逃！
“想走？”
林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影如附骨之蛆般追上，一记手刀，干脆利落地从其颅顶劈下！
“噗！”
就像劈开一个熟透的西瓜。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得像一场杀戮的艺术。前后，不过五秒。
周围的朝圣者们，鸦雀无声，仿佛连呼吸都忘了。
那支小队的成员更是满脸呆滞，劫后余生的庆幸，被眼前这人带来的巨大震撼所取代。
“多……多谢这位兄弟出手！”为首的中年男人，手持消防斧，强压下心中的骇然，走上前抱拳道，“好身手！敢问兄弟高姓大名？”
林澈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平淡而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他想起了那座道观，和云崖子的托付。
“青松。”
“青松兄弟……”中年男人敬畏地点头，“我叫王建国，这支小队暂时由我负责。”
“王建国”三个字，让林澈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
他想起了磐石镇那个满脑肠肥的镇长，也叫王建国。一个是为了私欲，将幸存者视为牲口的蠹虫；眼前这个，却为了保护同伴，敢于拼命。
同样的名字，不同的人。
林澈心中泛起一丝微妙的自嘲。
原来曾几何时，为了生存，我也用过不光彩的手段。我和天穹城那些人，本质上……
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掐灭。
不，有区别。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我的杀戮，是为了守护和更好的未来。而他们的，是为了统治。
林澈本能的为自己辩解着。
“青松哥，你太厉害了！我叫张伟，这是我妹妹张兰。”那个受伤的年轻人，捂着伤口，一脸崇拜地凑了过来。
林澈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一直躲在队伍后方，手持匕首，从头到尾都保持着警惕姿态的女孩身上。女孩的眼神像只小豹子，聪慧而锐利，见林澈看过来，她只是抿着嘴，紧了紧手中的匕首，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这反应，倒比他哥哥的盲目崇拜真实得多。
王建国诚恳地发出邀请：“青松兄弟，看你也是独行，不如跟我们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正合林澈的意。他惜字如金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青松”，暂时加入了这支幸存者小队。后来他才知道，这支队伍的名字，巧合地，也叫“磐石”。回首发现这世界的文字真的太少了。
通过交谈，林澈得知，天穹城的入城审核极其严苛。除了感染检测，还要进行潜力测试。只有“有价值”的人，才能成为公民。
其他人，要么滚回废土，要么，就只能留在城外的“外来者营地”，像牲口一样做着苦力，换取一点残羹剩饭，苟延残喘。
“唉，但就算当牲口，也起码有城墙护着，不用担心睡梦里被怪物掏了心窝子。”王建国感慨道，眼中是对未来的期盼。
林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处地平线上，那如同远古巨兽般盘踞的宏伟城墙。
阳光照在金属墙体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神圣而辉煌。
但在林澈眼中，那万丈光芒之下，是无数冤魂堆砌的基座，和深不见底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