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乌雅清了清嗓子，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似的，语气随意得开口，“哀家今天见到华妃，闻着她身上那欢宜香，味儿好像淡了些？”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够炕桌另一头摆着的几块梅花状的绿豆糕，“莫不是她快要用完了？华妃用惯了欢宜香，乍然缺了怕是会不习惯，皇帝你可要记得让内务府给她送新的过去啊！”
皇帝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僵。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丝毫异样，只是比方才更低沉了几分：“皇额娘有心了。”
“儿子最近冷落了世兰，确实是忘了让内务府给她补上用掉的欢宜香，儿子会吩咐内务府，尽快再调制些新的送过去。”
“说到香料，”乌雅拿起一块糕点，小小咬了一口，香甜酥脆，满足地眯了眯眼，才继续道：“哀家前几日听底下的小宫女们嚼舌根，倒是提起一件新鲜事。”
“说皇帝你新宠幸的那位安常在……叫什么来着？安……安陵容？她父亲好像原本是个香料商人？从小耳濡目染，对香道颇有研究，手里头有些家传的稀罕方子？”
她抬眼看向胤禛，眼神里带着纯粹的好奇，又好像只是在闲话家常：“皇帝要是在她那儿闻着不错的，不妨……也赏给华妃一些新鲜玩意儿试试？女人嘛，总喜欢换点新花样。”
“哀家想着，华妃那欢宜香用了这么些年，再好闻的香气，闻久了也该腻味了。”
“安常在既然有这个家学渊源，不如让她寻个时间，仔细琢磨琢磨，配个新方子出来？不拘什么名贵材料，只求个新鲜有趣儿，气味儿好闻就成。”
“回头皇帝你先闻闻，若是觉得好，再赏给华妃用用？也算是给她换个新意趣，省得整天闻着一种味儿，怪闷的。”
她的建议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了对华妃的“体贴”和对新人的“提携”。
然而，这轻飘飘的几句话，落在胤禛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让安常在配新香？赏给华妃？！
没想到他这后宫还真是卧虎藏龙啊！不止有皇后这个懂医术的，还有安常在这个懂香料的！
幸好……幸好安常在最近才得宠，还没来得及去华妃宫里……
看来欢宜香……怕是不能用了，他不敢赌，万一有个万一……只是……这突然换个新方子，怕是也不可行！
电光火石之间，胤禛已有了决断。
他压下翻涌的心绪，脸上迅速调整出一丝带着点无奈和宠溺的笑容，“皇额娘体恤世兰，儿子感念。”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温和的笑意，“不过……世兰用那欢宜香多年，也早就惯了，这香，也算是她宫中的标志了，骤然更换，哪怕新香再名贵雅致，她若是闻着不惯，也是不美。”
他顿了顿，又想了个借口，“再者说，安常在虽有些家学渊源，但终究年轻，所持方子也多是民间路数，怕是配不出宫中御用之香的雍容气度，未必合世兰的心意。”
乌雅太后听着，脸上露出一丝“原来如此”的恍然，还带着点被说服的认同，点了点头：“嗯，皇帝说得在理，是哀家想得简单了，这用惯的东西，骤然换了，是容易不自在。”
胤禛见太后被“说服”，心中微松，但为了解决欢宜香的隐患，他还是抛出了他早已想好的解决方案，“儿子倒是有个主意。”
“儿子会让内务府的人，在欢宜香的原有配方的基础上，仔细斟酌，把各种配比……略作调整，或是替换一两味不太紧要的辅料。”
“这样配出来的香，大体上应该和现在没什么差别，但细品之下，或许又能多出那么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新鲜感，既不改变世兰的习惯，又能给她一点小小的惊喜，皇额娘觉得如何？”
“好！这个主意不错！”乌雅迎着皇帝的目光，抚掌轻赞，“还是皇帝想得周到！既顾全了华妃的习惯，又添了新意，如此甚好！”
“这事儿暂且就悄悄的做吧，也别告诉皇后了，省得皇后透露给了华妃，若是华妃自己察觉了，也好给她一个惊喜！”
成了！去掉麝香，保留壳子！还不告诉皇后！哀家倒是要看看后面的甄嬛舒痕胶麝香局谁来背锅！
乌雅笑眯眯地看着胤禛，眼神慈爱无比：“哀家也乏了，皇帝快去翊坤宫吧，想必华妃也已经等候多时了。”
皇帝起身，恭敬行礼：“儿子告退，皇额娘早些安置。”
看着皇帝那沉稳宽厚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的夜色里，乌雅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她顺手抄起旁边碟子里最大的一块奶酥，狠狠咬了一大口，心满意足。
华妃啊华妃，哀家收了你那么珍贵的墨狐皮，这也算是售后服务做到位了。
不仅替你在皇帝跟前说了好话，还顺手帮你解决了一直被迫避孕的问题，甚至无形之中为你掀掉一口害人小产黑锅，哀家可真是个大善人啊！
至于你能不能抓住这“微调”后的机会，赶在你哥倒台前揣上龙种……
乌雅又捏起一颗松子仁，丢进嘴里，嘎嘣一声脆响——那就看你自己的肚子够不够争气！看年家的气数尽没尽了！
至于哀家的生子丹？想都别想！哀家是来养老看戏的，不是来当送子观音的！
乌雅心里的小人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恋爱脑上头，杀人放火样样都来，还想白嫖生子福利？门儿都没有！
华妃手上沾的那些血，那些卖官鬻爵的烂账，光靠美强惨光环可洗不白！
至情至性？恋爱脑？呵，那玩意儿在现代都容易被打拳，何况在这吃人的后宫？自求多福吧您呐！
哀家这波操作，最多算个“礼尚往来”，顺便给这死水一潭的后宫，加点“戏剧性”的辗转起合。
宫斗剧本要是没点意外转折，观众老爷们……咳，是哀家自己，看着多没劲啊！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