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和江慎被这雷霆之怒吓得魂飞魄散，牙齿咯咯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就知道死命磕头请罪，嘴里翻来覆去说着“医术不精”、“求皇上恕罪”这几个字。
他们知道，咬死“误诊”，家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攀扯出华妃，立刻就是灭顶之灾！
“好！好得很！”皇帝看着这两个油盐不进的滚刀肉，最后一点耐心彻底耗尽，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厌烦和暴戾。
跟这些推出来的马前卒废话，简直是浪费他的口水！
“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厉声打断两人的求饶，嫌恶地一挥手，仿佛要挥开什么污秽之物，“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腰弯得更低。
“把这两个狗东西给朕立刻下狱！告诉刑部的人，不管用什么法子！撬开他们的嘴！给朕问出幕后主使！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帝的眼神扫过地上抖成一团的两人，寒意森森，“刑部主事的人，连同你苏培盛，就都去陪他们吧！”
“嗻！奴才领旨！”苏培盛心头一凛，知道皇帝这是动了真怒，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声音却愈发恭敬平稳。
他立刻朝殿外一招手，几个身形魁梧、面无表情的侍卫如狼似虎般冲进来，像拖死狗一样，毫不留情地拽起瘫软的江氏兄弟。
江城官帽歪斜，江慎一只靴子都被拖掉了，两人连哭喊求饶的力气都似乎耗尽，只剩下喉咙里绝望的嗬嗬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青石板上，只留下几道狼狈的拖痕和一只孤零零的官靴。
苏培盛定了定神，又谨慎地躬身请示：“皇上，那茯苓和刘畚……”
皇帝此刻已是心力交瘁，烦躁地一甩袖袍，明黄的袖口带起一阵疾风：“还用朕教你吗？！”
“茯苓送慎刑司！严刑拷打！给朕看好了，不许她寻死！她要是死了，慎刑司提头来见！至于刘畚……”
皇帝眼中杀机毕露，“他既已潜逃在外，可见惠贵人被诬陷假孕一事他逃脱不了干系！传令下去，给朕继续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掘地三尺，也要把这祸根给朕挖出来！”
“嗻！奴才这就去办！绝不敢有丝毫懈怠！”苏培盛不敢再多言，领了这烫手山芋般的旨意，脚步匆匆却丝毫不乱地退了出去安排。
时间在焦灼和血腥味中缓慢流淌，皇帝不再踱步，颓然地跌靠在椅背上，沉重的眼皮耷拉下来，眉宇间的疲惫和烦躁浓得化不开。
手指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看望怀孕的嫔妃——疑似假孕——可能小产，这一日的反转反转再反转简直快要榨干了他所有的力气，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疲惫感。
他盯着内室的方向，那里帷幔低垂，隔绝了视线，只有偶尔传出的细微声响和浓郁的药味提醒着里面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斗。
皇后适时地起身，步履轻缓地走到皇帝身边，姿态温婉得体，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皇上，龙体要紧。”
“臣妾看惠贵人这边……怕是还要些时辰，您明日还要召见大臣，商议朝政，您万金之躯，若是熬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她微微倾身，目光恳切，“不如……您先回万方安和歇息片刻？这里有臣妾守着，一有消息，臣妾立刻遣人飞报养心殿，绝不耽搁分毫。”
皇帝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皇后端庄温婉的脸，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恰到好处关怀的眼睛，此刻确实盛满了担忧，他心头微微一暖，紧绷的神经似乎松懈了一丝。
又望了一眼那扇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的殿门，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股强撑的劲头终于泄了下去，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用力捏了捏眉心，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倦意，“皇后……有心了。”
“既然如此，这里……就辛苦皇后坐镇了。”皇帝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皇后搭在扶手上的手背，触感微凉。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直坐在椅子上，仿佛在闭目养神的太后，语气转为恭敬：“皇额娘，您也熬了大半夜了，忧心惠贵人也是情理之中，但一直枯坐于此，儿臣心中实在不安。”
“皇额娘慈心，惠贵人若知晓皇额娘如此挂怀，心中必定十分感念，不如早些回鸿慈永祜安歇？以免伤了身子！”
终于等到散场信号了！
乌雅心里的小人儿欢呼一声，面上却立刻配合地挂上一副“哀家确实不行了”的虚弱表情。
她慢悠悠地掀开眼皮，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动作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迟缓：“唉！皇帝说的是，哀家这身子骨啊，真是大不如前喽，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了。”
她扶着椅背，作势要起身，动作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迟缓，“坐了这大半宿，是腰也酸，背也痛，骨头缝里都透着乏劲儿。”
她扶着竹息的手站起来，目光扫过皇后，“皇后啊，你也别傻坐在里等了，让奴才们给你在偏殿收拾个暖和屋子，也抽空歇一歇。”
“若是熬坏了身子，这六宫事务谁来替你操持？”
“至于其他人……”她目光扫过满屋子或站或坐、同样面带倦色的嫔妃们，尤其是脸色阴沉、眼神闪烁的华妃和曹贵人，“都散了吧！乌泱泱挤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别在这添乱了！各自回宫歇着去吧！”
此言一出，那些早就站得腿脚发麻，困得眼皮打架的妃嫔们，如蒙大赦，纷纷屈膝行礼，声音里都透着一股解脱的轻快：“臣妾（嫔妾）多谢太后体恤！”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却带着明显忧急的女声响起：“皇后娘娘！”
甄嬛从妃嫔队伍中快步走出，径直来到殿中，对着帝后和太后深深一福。
她今日穿着素净的月白色旗装，发髻间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子，脸上带着对沈眉庄的担忧，眼底浮现淡淡的青影，更显得楚楚动人，忧心如焚。
“嫔妾参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眉姐姐突遭此难，生死未卜，嫔妾实在心焦如焚，坐立难安。”
她抬起头，眼中已有泪光闪动，声音微微发颤，情真意切，“恳请皇后娘娘恩准，容臣妾留下，在偏殿等候消息。若有万一……臣妾也好……就近照料一二。”
说到最后，声音已哽咽难言。
真是好一个姐妹情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