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脚边。
一片火红的枫叶,刚刚从树上飘落,静静地躺在青石板上。
就是它了!炎辰弯下腰,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了那片枫叶。
他将枫叶托在自己小小的掌心,再次闭上了眼睛,集中起比刚才更加强大的意念。
这一次,他的指令,变得无比具体。
”我的‘行动’是放开这片叶子。我的‘意念’是——线索,就在这片叶子的轨迹终点!”
他猛地张开手掌!
“呼——”
一阵恰到好处的微风,突兀地从花园的另一头吹来。
这阵风不大不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目的性”,精准地卷起了炎辰掌心那片枫叶。
枫叶在空中打着旋儿,飘飘荡荡,仿佛一个有了生命的红色精灵,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炎辰抬起头,稚嫩的脸上,是一种掌控一切的平静。
他对着十丈之外,那个如同雕塑般的黑影,下达了一个堪称荒谬绝伦的命令。
“跟上那片叶子。”
暗卫的身形,微微一滞。
他跟随陛下多年,执行过无数匪夷所思的任务,但今天这个,无疑是所有任务中,最离谱的一个。
跟上一片树叶?
然而,身为皇帝最忠诚的影子,他的字典里,没有“质疑”二字。
“是。”
一个字的回应,简洁而坚定。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淡淡的青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如同一只追逐猎物的鬼枭,紧紧地缀上了那片在风中狂舞的红色枫叶。
一场横跨整个皇宫的,史上最诡异的追踪,就此展开。
暗卫的轻功,早已登峰造极。
他足尖在宫殿的琉璃瓦上轻轻一点,便能滑出数十丈远,身形飘忽,悄无声息。
他始终与那片枫叶,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的内心,是震惊的。
因为这片枫叶的飞行轨迹,实在是太他妈邪门了!
它不像是被风吹动,更像是在……巡视!
它先是飘过了太和殿的屋顶,仿佛在聆听朝政的回响。
接着又绕着皇后的坤宁宫飞了一圈,似乎在窥探后宫的秘辛。
然后,它一个急转弯,竟然无视了高高的宫墙,直接飞向了皇宫西北角,那个被很多人遗忘的区域——掖庭。
掖庭,是年老宫女和犯错太监的聚居地,也是新入宫的小太监、小宫女学习规矩的地方。
这里龙蛇混杂,充满了皇宫最底层的气息。
暗卫的心中,升起一丝不解。
灭门案的线索,会在这里?
就在他思索的瞬间,那片飞舞了许久的枫叶,仿佛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它在空中颤抖着,打着旋儿,开始缓缓下落。
暗卫屏住了呼吸,双眼如同鹰隼,死死地锁定了那片下坠的红光!
他看到,下方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穿着一身灰扑扑太监服的小太监,正低着头,拿着一把大扫帚,心不在焉地扫着地上的落叶。
那片来自御花园的枫叶,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充满了宿命感的弧线。
不偏不倚,分毫不差。
“啪”的一声轻响。
精准地,落在了那个小太监刚刚抬起的左脚鞋底上。
然后,被他一脚踩实,牢牢地,粘在了上面。
小太监毫无察觉,继续拖着扫帚,一步一步,朝着远处一排破旧的杂役房走去。
藏在屋顶阴影里的暗卫,亲眼目睹了这整个过程。他那张常年没有任何表情的,如同万年冰山般的脸上,嘴角,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搐了一下。这……是神谕,还是天命?一个荒唐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脑中炸开。
这……已经不是巧合能够解释的了!
这是神谕!是天命!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个小太监的样貌、身形、行走路线,以及他最终进入的房间编号,死死地烙印在脑海中。
然后,他转身,身影再次化作一缕青烟,朝着御花园的方向,疾驰而去。
不可能的线索,已经出现。
那被因果链条选中的第一个人,已经锁定。
接下来,就看陛下,如何从这粘在鞋底的落叶上,撕开三年前那桩惊天血案的真相了!
御花园,枫树下。
炎辰依旧静静地坐着,仿佛睡着了一般。
一阵微风拂过,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头颅深垂。
“陛下。”
暗卫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压抑不住的激动与敬畏。
“那片叶子,它……它已经做出了选择。”
炎辰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没有丝毫意外。
“说。”
他的声音,奶声奶气,却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平静。
暗卫不敢抬头,他将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用最简洁、最精准的语言,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从枫叶的诡异飞行路线,到它如何“精准制导”般地粘在那个小太监的鞋底,再到那个小太监的样貌特征和他最后进入的杂役房位置,无一遗漏。
听完汇报,炎辰的小脸上,露出了计划得逞的笑容。
“成了!
他心中一阵狂喜!
这种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让他无比沉醉。
他看向单膝跪地的暗卫,平静地吩咐道:
“很好。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有第五人知道,低头来见。”
“遵命!”
暗卫身体一颤,感受到了那平静话语下,山崩海啸般的帝王威严。
炎辰站起身,拍了拍龙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小小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现在,线索已经有了,接下来,就是验证。“
他没有立刻下令去抓那个小太监。
那样太突兀,也太容易暴露自己的“玄学探案法”。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能摆在台面上的流程。
他回到御书房,立刻写了一道密旨。
但这道密旨,并没有发给焦头烂额的大理寺,而是直接送到了御史大夫,王敬忠的府上。
密旨的内容很简单:
“着漕运督察卫,秘密调查掖庭杂役太监‘福生’之全部背景,尤其是三年前的全部履历。此事,不得经任何人之手,由王爱卿亲信,秘密执行,三日内,朕要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