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不再看他,目光死死锁定前方,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燃烧,几乎能闻到神经焦糊的味道。她一把抢过旁边一个村民手里拿着的、之前刮硝石用的铁片,猛地在自己手臂上一划!
剧痛传来,鲜血涌出!
“你做什么!”年轻官员惊骇。
林晚充耳不闻,用染血的手指,就在祠堂相对完好的一块石板地面上,疯狂地书写、演算!
不是完整的公式,而是碎片!是符号!是概念!
她写下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微分形式,又狠狠划掉不等号!她写下熵的定义式,又在旁边标注巨大的问号!她画出坐标轴,标注出那不断扩大的灰白区域的边界函数,又试图写出描述官员那淡青光晕能量分布的波动方程!
她在尝试用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将两个世界的规则、将客观物理定律和这个世界的诡异能量现象,强行纳入同一个数学框架内进行描述和碰撞!
她在试图找到一个“点”,一个可以用数学语言去“重新定义”现实、施加“约束条件”、强行将失控的“熵增”拉回某个“极值”甚至逆转的奇点!
这根本不可能成功!她的知识储备远远不够!这更像是一种绝望下的谵妄和自我毁灭!
鲜血混着灰土,在地上画出扭曲疯狂的图案和符号。
那年轻官员看着她近乎癫狂的举动,看着她写下的那些他完全无法理解却直觉感到蕴含恐怖力量的“符文”,眼中的震惊逐渐变成了某种难以置信的骇然。
“你……你在沟通……‘源海’?!直接书写规则?!疯子!你会被彻底同化吞噬!”他失声喊道。
灰白色的“凋零”已经蔓延到祠堂门口!最前排一个兵士的靴尖不小心碰到边缘,整个靴子连同里面的脚趾瞬间化为飞灰!他惨叫着后退!
死亡的阴影已经贴上鼻尖!
林晚猛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如鬼,嘴角却因为极度专注和疯狂而扭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
她找到了!
不是答案,而是一个可能性!一个建立在无数假设和疯狂 extrapolation(外推)上的、脆弱不堪的切入点!
她沾满鲜血的手指,颤抖着却无比用力地,在那一堆混乱的符号中央,画下了一个极其复杂的、融合了偏微分符号和某种能量纹路的——
印记?
或者说,一个她凭空杜撰的、“定义”出来的数学操作符!
“以此为界——”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尖叫,声音劈裂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也烙印进去,“——熵流可逆!!!”
她染血的手指,狠狠按向那个刚刚诞生的、鲜血绘成的疯狂符号!
什么都没有发生。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然后——
那个被血绘出的、扭曲的符号,猛地爆发出无法形容的、并非光芒也非黑暗的“存在感”!
它仿佛一个贪婪的黑洞,瞬间抽干了林晚所有的力气和精神,她眼前一黑,直接向前栽倒。
而在她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模糊的视野看到,那已经触及她鞋尖的、代表绝对死亡的灰白色“凋零”,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却绝对不可逾越的墙壁,猛地一顿!
紧接着,以一种完全违反她刚刚试图“逆转”的“熵增”定律的方式,那灰白色的边界……竟然……极其缓慢地、颤抖着……向后退缩了一寸?!
仿佛有一个更高维度的橡皮擦,正在极其勉强地、擦除那片被强行定义的“死亡”。
年轻官员僵立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看着那倒退的灰白,看着地上那个散发着诡异“规则”气息的血色符号,又看看倒地昏迷的林晚,他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审视、探究、甚至不是惊骇。
而是一种近乎恐惧的.....敬畏
祠堂内外,万籁俱寂。
只有那灰白色的“蚀空”,在某种不可理解的力量作用下,发出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空间本身在哀鸣的——
撕裂声。
意识像沉入冰海的碎瓷,缓慢、冰冷、拼凑不起完整的形貌。痛楚是先醒来的,从四肢百骸深处弥漫开,尤其是右臂,火烧火燎地疼,伴随着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虚脱,连抬起眼皮都重若千钧。
耳边有模糊的人声,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敬畏。
“……高烧不退,伤口溃脓……气息很弱……”
“……用了最好的金疮药……但像是……心神耗尽……”
“……‘那个’……还在退……速度很慢,但确实在退……”
“……务必保住她的命……她若死了,这‘界’恐怕……”
界?什么界?
林晚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帘,模糊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自己似乎躺在一顶简陋的行军帐篷里身下是铺着粗布的干草,身上盖着一件带着皂角味的青色官袍。
帐篷角落里,那个年轻的青袍官员正背对着她,低声对巫祝吩咐着什么。巫祝佝偻着腰,连连点头,脸上是混杂着恐惧和卑微的顺从。
她试图动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嘶鸣。
官员立刻转过身,快步走到榻边。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沉静,只是那沉静底下,多了许多复杂难辨的东西。
“醒了?”他开口,声音刻意放缓和了些,递过来一个水囊,“慢点喝。”
林晚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着微甜的清水,滋润了如同着火般的喉咙。她目光扫过自己被重新包扎好的右臂,又看向他。
“那东西……退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官员沉默了一下,点点头:“退了约三尺。速度在减慢,但未曾反复。”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林晚心下一沉。效率太低了。而且,她清楚地知道,那所谓的“逆转”根本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是她透支精神和生命力强行撬动规则的结果,不可复制,更别提维持。
“你画的‘那个’……”官员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极致的谨慎,仿佛在谈论一件至高无上的圣物,又或是一件极度危险的凶器,“……是什么?”
林晚闭上眼,疲惫地摇头。她没法解释。那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公式或定理,那只是一个绝望念头和零星知识碎片混合着鲜血催生出的怪胎,一个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强加给现实的暴力“定义”。
“代价很大?”他换了个问法。
“嗯。”林晚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气音。何止很大,她感觉自己的脑浆都被抽干了,现在还在嗡嗡作响。
帐篷内陷入沉默。只有外面隐约传来的风声和士兵巡逻的脚步声。
良久,官员才缓缓开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本官姓沈,名玦,字知白,忝为青州巡察使。此行,除梳理水脉,亦受秘旨,查探各地‘异象’及‘蚀空’之祸。”
他这是在交代底细?示好?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
林晚没力气琢磨,只是静静听着。
“蚀空之祸,近年愈烈。其所过处,万物凋零,规则崩坏,非人力能阻。朝廷倾尽全力,亦只能延缓,无法根除。”沈玦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直至见到你。”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晚脸上,锐利依旧,却不再带有之前的居高临下:“你所行之事,虽看似……毫无章法,却每每能切中要害,以匪夷所思之法,暂遏祸端。猫妖、腐鱼、乃至这蚀空……你所用,非符非咒,非力非能,倒像是……格物致知,穷究其理?”
格物致知?穷究其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