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李放依旧点头。
“如果我能提前了解他,以后处理问题也会更有把握,这也没问题吧?”
“确实没问题,只是……”
“别‘只是’了,来,干一杯。”李支书笑着举起酒杯,李放只好陪着他喝了一杯。
“你放心,这事到我这儿就结束了,绝不会传出去!”李支书放下酒杯,拍着胸脯说,“小李,我在你这儿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你有什么信任!
李放心里这么想,但显然不能这么说。
再说,他根本不是无意中说漏嘴的,这是他故意引诱对方上钩。
“行,您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李放假装勉强地点了点头,“不过我先说清楚,这事是在酒桌上说的,也得在酒桌上解决,您可别外传,不然就破坏咱们知青之间的感情了!”
你们知青有什么感情!
真有感情,也不会年年有人待不下去跑掉,更不会每次都是老人欺负新人。
其实李支书觉得那两个知青死了也好,省得他每年因为这事那事被上面批评。
当然,想法是这样,这话他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放心,小李,我把话放这儿了!”李支书敲了敲炕桌,“不管你说什么,我绝对不会往外说!”
“成,我信不过谁还能信不过您嘛(得的赵)!”眼见鱼儿上钩,李放也不再拖延,“这事其实跟这次下乡也有关系,我家里还有一个姐姐,我爸在轧钢厂开卡车。”
听到李放的父亲是轧钢厂开卡车的,李支书立刻对这个年轻人的家庭情况有了直观的认识。
那句话怎么说的?
喇叭一响,黄金万两!
车轮一转,好运不断!
油门一踩,恭喜发财!
这年月当司机真不错,不仅工资高,其他收入也多。
“那你爸怎么舍得让你来下乡?不应该啊。”李支书有些不解,在他看来,李放父亲的工作这么好,他完全可以顶替父亲进厂当司机,那不是比下乡强多了?
“这次来农村是我自己要求的。”李放实话实说,“我是响应国家号召,来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同时也为农村建设出力,跟我爸干什么的没关系。”
听到这话,李支书顿时生出几分敬意。
这年头说大话的人不少,真正能做到的却很少。尤其是放弃稳定工作,跑到乡下吃苦的人,没有一点热情和决心是坚持不了的。
李放的话让李支书信了大半。
否则以李放家的条件,父亲退休后进轧钢厂当司机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必来受这份苦?
“小李,你的觉悟可不一般啊!”李支书说着又拿起酒杯,“来,我敬你一杯。”
“李支书,您太高看我了。”李放苦笑着举起酒杯,与对方碰了一下,“其实我爸原本是打算让我顶他的班,去轧钢厂当司机的。”
“我姐姐正好可以利用家里的留守名额。家里孩子多,老人和小孩都有,总不能都送出去,所以每家都只有一个符合条件的留守名额。”
“这不是挺好吗?”李支书又给李放倒上酒。
“是挺好,但有人眼红啊!”李放冷笑一声。
“你是说贾知青家?”李支书立刻联想到了。
“没错。”李放点头,“他们家有三个孩子,老三还小,不够资格,但老二刚好符合年龄,可一家只有一个名额,到底给谁不给谁?”
“然后呢?”李支书虽然心里已有答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还能怎样,当然是找关系把我们家的名额抢走了。”李放嘲讽地笑了笑,“要不是贾梗得便宜还爱显摆,在我面前不小心说漏了嘴,今天来插队的可能就是我姐姐了。”
“嘶!”李支书看着自己的猜测成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作为象牙屯的支书,很清楚知青插队的辛苦,那才是真正吃苦的日子。
到东北还好,虽然冬天很冷,但资源丰富,至少能吃饱饭。
但如果被分到大西北或者陕北高原,也就是传说中的高土高坡,那可真是苦不堪言。
这种情况下,抢了别人留守的名额,跟把人彻底得罪有什么区别?
这哪是什么大矛盾,这已经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最离谱的是,贾梗干了这种事,居然还敢在受害者面前炫耀,这是人能干的事吗?
就这样,几句话的功夫,李支书对贾梗的印象直接暴跌,简直比退市股票还惨,差点就崩盘了!
“李支书,您不知道啊。”李放借着并不存在的酒劲儿,开始诉苦,“我从小就没有妈妈,我姐一直照顾我,家里一点好吃好喝的,都留给我。”
“我这么大,不管在家还是外面,都是有家人护着,从来没受过委屈。”
“其实吧,就算没有这事,我本来也打算叫响**来接受贫下中农的改造,谁想到贾家那帮人会做出这种事?”
“后来呢?”李支书好奇地问。
毕竟李放和贾梗都插队了,这不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吧?
可李放刚才说他是主动申请插队的,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后来事情很简单,我找了个关系。”李放把过程说得简单了些,“让他帮我安排插队的事,顺便也让贾梗完成他的任务,所以我们来了。”
“那你姐呢?”李支书接着问。
“我让领导帮我姐安排了一份工作。”李放说到一半,又喝了一杯,“让我姐在我们家所在的街道办当了个办事员。”
“街道办的办事员?那可是国家干部啊!”李支书对李放家的背景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俗话说得好,别拿村长不当干部,也别把豆包不当干粮!
哪怕是个基层办事员,也是体制内的人。
这样的工作,普通人根本进不去!
“就是个基层办事员,谈不上干部。”李放谦虚地摆了摆手,然后给两人又倒满酒,“其实吧,我也有私心,我爸在轧钢厂干了很多年,工资级别不低。”
“要是我姐接了他的班,工资等级还得从头算起,而且开车也挺辛苦的,有时候一出差就是一个多月,我姐一个女孩子,干这个不合适,您说是不是?”
“是是是,当办事员更合适。”李支书赶紧点头。
“再说,我妈要是顶了我爸的岗,家里就只有一份收入了。”李放装作得意地笑了笑,“现在我姐有了一份工作,我爸的岗位还在。”
“有了这两份收入,我在这边插队,万一有什么需要家里帮忙的地方,也能照应一下,您说对吧?”
李支书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喝酒。
同时,他也对李放和贾梗之间的矛盾有了一些了解,但并没有怀疑是李放害死了那两个知青。
毕竟,李放和贾梗有矛盾,要动手也该是贾梗,那两个知青他根本不认识。
“李放,贾知青家里能做出这种事,平时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吧?”李支书试探着问。
按理说,作为支书,他不该这么问,但李放已经有些醉意,再加上这事关系到他以后的工作,多问清楚点也没什么不对。
“哈!您可真说到点子上了。”李放满脸酒意地点了点头,“他爸原本在轧钢厂上班,后来出了事故死了。家里留下五口人,确实挺可怜。”
“可再可怜,事情也发生了,日子还得过。但他们家呢,母亲顶了父亲的岗进了厂,不想着提升技术,整天在厂里跟这个不清不楚、跟那个也说不清。”
“还有贾梗的奶奶,你知道吗?她是咱们院子里最胖的一个!”
“您想想,他们家那么困难,又是八年前,困难时期才过去没多久,正常情况下怎么会这么胖?”
“这三个孩子一点都不争气,从小偷鸡摸狗的。长大后更是惹是生非,整天在外面闯祸。”
“家里有奶奶护着,贾梗做什么都不行,吃嘛嘛香!没事不做,好处却总是抢在前面。”
李放说完,又讲了几件贾家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忽然好像醒悟过来一样,赶紧摆手。
“不是不是,怎么说到这儿就管不住嘴了?”她拿起只剩半瓶的土烧酒看了看,“这酒怎么这么冲?不会是假的吧?不行,我得去找刘大姐说清楚!”
“别别别,这酒没问题!”李支书对这种土烧酒再熟悉不过,一喝就知道是真货,“不过你是城里来的,在我们这儿不习惯是正常的。”
“也对。”李放点点头,“不过我真不能喝了,实在不习惯。我平时也就喝两三瓶,这点酒怎么就上头了。”
“李支书,我在你这儿睡一会儿醒醒酒,麻烦你帮我照看下马和枪,等我醒了再去看看那贾梗。”
“行,你放心睡。要我说你今天别走了,就住这儿。”李支书不再追问,“外面雪越下越大,路上不安全。”
“到时候再说吧。”李放摆了摆手,顺势躺到炕上,很快就睡着了。
“这孩子,真是有福气。”李支书看着睡着的李放,忍不住笑了。
在他看来,或者说大多数老百姓都觉得,能吃能喝能睡,就是有福的表现!
除了这些,刚才的对话也让李支书对贾梗和李放有了更深的了解。
“这么大的仇,居然没当场打个轻重,这后生倒是知道分寸。”
“不过那个贾梗也太不像话了,有本事去抢别人的名额啊,怎么抢一个院子的人?”
“难怪李知青没第一时间去看他,心里那口气肯定还没消!”
“这样一来,这件事恐怕还真跟这个贾梗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李支书心里有了些主意,但他没急着处理,而是继续坐在炕上喝酒、吃菜,还点了一根黄金叶,惬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