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子们，第320章在第317章的后一章（捂脸））
到了傍晚，晚秋的日头早早便收敛了光芒，西坠的金乌为天际染上一抹残红。
街道两旁的树木大多已经光秃，只有几片顽固的枯叶还在枝头颤抖。
风里带着凉意，卷起地上的落叶，四下飘零。
虎子照例驾着马车，来接下值的赵惊弦回家。
车轮碾过街道上的落叶，发出细碎而干燥的沙沙声。
与这凄清秋意相反，赵惊弦的心是满满当当的。
每日他最期待的便是回到家，一家人在一处用饭、说笑。这份热闹，比什么都让他觉得踏实。
正是归家时分，街上人头攒动，车马络绎不绝。
偏生前方路口立着几块“道路修缮”的木牌，几个工匠正忙着填补路面的坑洼，把来往车辆都堵在了半道上。
虎子勒住缰绳，马车在队伍末尾停了下来。
他回身轻叩车厢：“赵二哥，前边在修路，一时过不去。要不要绕道走？”
车帘应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
那手指修长有力，指节明晰，稳稳地挑开青色布帘。
帘后现出一张清隽的脸，眉宇疏朗，下颌线条利落，眼神温润。
赵惊弦身着蓝色官袍，端坐在车厢内玉娘亲手缝制的软垫上，稍稍倾身向前望去。
目光掠过前方拥堵的车马，他低声道：“不必绕道。这条路近，绕行费时，等一等无妨。”
“好！”虎子利落应声，将马鞭往身旁一收。
见前头车马拥堵，一时动弹不得，他便回过头，与赵惊弦说起近日在茶楼酒肆里听来的京中闲谈，言语鲜活，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机灵劲儿。
赵惊弦听得十分专注。
待虎子说得差不多了，他温声开口：“正好，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虎子立刻侧过身，认真倾听。
“虞家二叔公那边，近日要派人南下采办一批货物，正缺几个得力人手。我听着要求，觉得你正合适。”赵惊弦笑道，“你为人机灵，处事也稳妥，这差事，你该当做得来。”
顿了几息，他又道：“酬劳虽未明说，但我私下问过。除明面的酬金外，底下人照例也有些抽成。这一趟下来，一个人少说也有百两之数。”
“百两！”虎子脱口而出，眼睛都睁圆了，“这么多！”
“应当是有的。”赵惊弦笑了笑，见虎子准备开口说话，他神情带上了两分凝重，“不过，你也别急着做决定。南方路远，山高水长，虽说随行有镖师与商队，但途中会遇何等状况，谁也说不准。其中的艰险，你需得心中有数。”
虎子知道有风险，但还是听得意动。
百两银子！
这绝非小数目，多少人家一年也挣不到这些。
他不想让李盼芙跟着他过苦日子，家里大半的积蓄都给了他，妹妹的嫁妆也还没有着落……
既然有机会，他想出去闯一闯。
他并不担心这差事不靠谱，毕竟虞家二叔公不会骗到赵惊弦头上来。
可世事难料，若有个万一，他的家人和未婚妻该如何？爹娘就他和妹妹两个孩子，李姑娘家中更是只有年迈祖父祖母。
他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怔怔望着前方已经疏通的车流，唇抿成一条线，心中天人交战。
赵惊弦知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并不催促，只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不急，你回去好好想想。晚几日再告诉我也不迟。”
虎子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低声应道：“诶，我知道的，谢谢赵二哥。”
他转过身，重新握紧缰绳，驾着马车碾过新修好的路面，朝家的方向驶去。
*
没过两日，虎子便向赵惊弦郑重说了自己的决定。
清晨，两人在院中掬水净面。
虎子挽着袖子，就着清水洗净了脸，用布巾擦干脸上滚落的水珠后，转向赵惊弦，语气坚定：“赵二哥，那日说的南下采办的差事，我想好了，我去。”
赵惊弦将手中拭脸的布巾放下，抬眼看他，认真问：“路途遥远，前路未卜，你可真想清楚了？”
虎子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那双惯常透着机灵劲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丝毫犹豫：“想清楚了。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我愿意去闯一闯，试一试。只是还要劳烦赵二哥在虞二叔公面前，举荐我一二。”
昨日，他去了李家，见了李盼芙。
大娘笑呵呵地说要给他沏茶，转身进了厨房。实则是为了将堂屋留给这对未婚夫妻说话。
堂屋里一时只剩他们。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家常，虎子脸上发烫，李盼芙虽也羞涩，不过比虎子大方许多，脸颊没有他的那般红。
直到估摸着该去杂货铺了，虎子才鼓足勇气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原本在腹中打了无数遍的草稿忽然就乱了次序。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声音因紧张而略显滞涩：“芙儿，有、有件事……有个南下采买的差事，说很是挣钱。”
李盼芙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在他局促不安的脸上转了一转，唇角弯起：“你怎的这样紧张？难道我很凶吗？”
“不凶！一点都不凶！”虎子连忙摆手，急急解释的模样倒把李盼芙逗得更乐了。
“哈哈哈！”清脆的笑声回荡在李家不大不小的堂屋。
被她这一笑，虎子反倒放松了些。
他深吸一口气，将思绪理了理，神色认真起来：“芙儿，这差事是跟着商队南下采办货物。若是顺利，跑这一趟少说能挣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