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四个字,却让解雨臣的嘴角扬得老高,偷偷抬眼瞄了瞄张起灵,又立刻转向书绾,语气满是雀跃:“姑姑你看,张哥都这么说!”
黑瞎子在一旁打趣:“得得得,我们小少爷最能干了!走,先去正厅等着开饭,你姑姑特意给你留了你最爱的海棠酥,再晚可就被我偷吃啦。”
“好耶!”解雨臣立刻被美食勾走了注意力,拉着书绾的衣角就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冲张起灵使劲招手:“张哥,快走吧,一起去吃!”
张起灵拎着鞭炮默默跟上,脚步放得平缓,恰好跟在两人身后半步。
黑瞎子趁机从书绾后面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窝,看着前面一人一娃鲜活的背影,眼底漾起化不开的笑意。
书绾感受到他的暖意,回头望了他一眼,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满是默契的温柔。
她仰起脸,在他嘴唇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刚想退开,就被黑瞎子扣住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带着烟火气的暖意顺着唇齿蔓延开来。
窗外的爆竹声愈发密集,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雪粒子敲打的窗棂声,屋内暖炉的热气裹着彼此的呼吸,屋外的寒凉与屋内的炽热交织,酿成了除夕最动人的模样。
正厅里早已暖意融融,红漆八仙桌上摆满了佳肴,琉璃盏中盛着琥珀色的米酒,氤氲出淡淡的醇香。解九爷端坐主位,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见众人进来,眼底瞬间泛起温软的笑意:“可算来了,就等你们开席呢。”
解雨臣一进门,目光就被桌上的海棠酥牢牢吸住,挣脱书绾的手快步跑过去,却没急着动筷,而是先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递到解九爷面前,声音清脆:“爷爷,您先吃。”
少年的懂事熨贴了人心,解九爷眉开眼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好孩子,你也快吃。”
黑瞎子牵着书绾在桌边落座,顺手夹了块色泽鲜亮的糖醋排骨放进她碗里,俯身低声调侃:“刚在屋里没吃够,这会儿可得多补补。”
书绾脸颊微红,悄悄抬膝踹了他一下,却被他反手握住脚踝,指尖的暖意透过衣料漫进来,惹得她心跳漏了半拍。
张起灵将鞭炮交给一旁的下人,在书绾身边静静落座。解九爷拿起酒壶给他斟了杯酒,语气客气又妥帖:“先生,尝尝这陈年花雕,天寒,暖身子正好。”
他心里清楚张起灵真实年龄远胜于自己,可一把年纪自称小辈实在别扭,张起灵也未必自在,还是书绾拍板,让他唤一声“先生”,既体面又不生疏。张起灵接过酒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轻轻颔首,浅酌了一口。
酒过三巡,炭火烧得更旺,映得满室暖意融融。解九爷看着眼前英气渐显的晚辈,忍不住感慨:“想当年我像小花这么大时,还在跟着长辈拨算盘、学算卦,哪像他这般文武双全,轻功刀法都有模有样。”说着,他转头看向书绾,语气里满是感激,“多亏了你和小齐用心,把孩子教得这么好。”
书绾笑着摇头,拿起公筷给解九爷添了块清蒸鱼:“是小花自己争气,肯学肯练,又听话懂事,我们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话音刚落,就见解雨臣举着半块还带着余温的海棠酥,从椅子上跳下来跑过来,踮着脚递到书绾嘴边,眼睛亮晶晶的:“姑姑也吃,刚出锅的,可甜了!”
书绾笑着张口咬下,酥皮的香脆混着内馅的清甜在舌尖化开,眼底瞬间漾满温柔。
黑瞎子在一旁故作委屈地打趣:“小少爷眼里只有姑姑,这是把我这个教你功夫的师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解雨臣虽常跟他斗嘴,却深知他只是玩笑,立刻从碟子里又拿起一块递过去,还不忘叮嘱:“给你!不过你少吃点,还得留着给张哥也尝尝。”
张起灵看着递到面前的海棠酥,骨节分明的手指顿了顿,才轻轻接过来。他低头咬了一小口,甜而不腻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平日里清冷的眉眼竟柔和了几分。
解雨臣眼睛一亮,立刻凑到张起灵身边,语气满是雀跃:“张哥,好吃吗?姑姑做的海棠酥是最好吃的!没人能比得过!”
黑瞎子见状,趁机凑到书绾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压低声音调侃:“你看你,天天给小孩子做甜食宠着,那我这个大孩子的呢?你的心肝宝贝还没尝过专属待遇呢。”
书绾侧头瞪他一眼,眼底却漾着藏不住的笑意,悄悄拿起公筷往他碗里夹了块炖得软烂的排骨,嗔道:“吃你的吧,少贫嘴,堵不上你的嘴。”
解九爷看着眼前热热闹闹、暖意融融的景象,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过,拿起酒壶给众人添满酒,举杯道:“来,咱们大家伙儿碰一个!祝今年事事顺遂,也祝我们往后都越来越好!”
“干杯!”解雨臣率先举起茶杯,小脸上满是欢喜。众人纷纷举杯相碰,琉璃盏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混着窗外此起彼伏的爆竹声,成了除夕夜里最动听的旋律。
满桌佳肴香气氤氲,身边皆是至亲挚友,温热的酒液、香甜的点心、真挚的笑语,暖意从舌尖蔓延到心底,缠缠绵绵,岁岁年年,定格成最圆满的团圆模样。
年夜饭罢,下人撤了碗筷,换上热茶与干果,正厅中央的炭盆添了新炭,火苗蹿得老高,映得满室红光,连角落的梁柱都染着暖融融的色泽。
解九爷从袖中取出几个红绸封好的红包,指尖捏着绸带轻轻晃了晃,笑着招手:“小花,过来领压岁钱。”
解雨臣眼睛一亮,脚步轻快地跑过去,双手恭恭敬敬接过红包,腰杆挺得笔直,规规矩矩鞠了一躬:“谢谢爷爷!”
他偷偷掂了掂红包的厚度,眼底闪过一丝雀跃,又立刻转头看向书绾和黑瞎子,嘴角勾起狡黠的笑:“姑姑、师傅,你们的红包呢?可不能少了我的!”
书绾笑着从随身的锦袋里摸出一个绣着暗纹的红包递给他,指尖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早给你准备好了,新年快乐,往后要越来越厉害,也越来越懂事。”
黑瞎子则故意把红包藏在身后,挑眉逗他:“想要红包?得先叫声姑父来听听,叫得甜了才给。”
“才不叫!”解雨臣嘴上硬气,身子却已经凑了过去,拉着黑瞎子的胳膊软磨硬泡,“姑父姑父,好姑父!还有好师傅,快把红包给我嘛!”
黑瞎子被他缠得没法,笑着把红包塞进他手里,还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这还差不多,明年功夫可得再精进些,别辜负了这声‘姑父’。”
众人都没忘了张起灵,书绾也递了个同样的红包过去,语气温和:“小官,新年快乐。”
张起灵看着掌心红绸包裹的红包,红绸映着他白皙的指尖,沉默片刻,缓缓握紧,轻轻颔首,声音清浅却真切:“新年快乐。”
解雨臣把三个红包都揣进衣兜,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口袋,笑得眉眼弯弯。
他剥了颗糖递到张起灵手里,又给解九爷、书绾和黑瞎子各分了一颗,自己也含了一颗,甜意漫开,连眼底的光都更亮了。
炭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火星偶尔溅起,又轻轻落下,暖得人浑身舒坦。
解雨臣含着糖,忽然眼睛一亮,拽着黑瞎子的袖子提议:“师傅,我们去院子里放烟花吧!我看到下人搬了好几箱在廊下呢!”
黑瞎子眯着眼睛,故意拖长语调,不言而喻地逗他:“叫我什么?”
“姑父!姑父陪我去放烟花!”解雨臣反应极快,立马脆生生喊道,生怕晚了一步就被反悔。
“诶!”黑瞎子笑得眉眼弯弯,立刻响亮应下,起身就拉着他往外走:“走,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烟火人间’!”
书绾连忙起身叮嘱:“慢点走,别跑太快,外面雪还没化,路滑小心滑倒。”话音刚落,又坐回解九爷身边,看着两人的背影,无奈又带着羞赧地吐槽:“净搞这些逗小孩的把戏,幼稚得很。”
解九爷笑着打量她泛红的脸颊,眼里满是打趣:“但看你这模样,可不像是不喜欢啊。”
“啊呀!父亲!”书绾脸颊更红,轻轻跺了跺脚,娇嗔道,“您净打趣我!”说着转头看向一旁静坐的张起灵,语气温和:“小哥,一起去看看?外面烟花应该挺热闹的。”
张起灵微微颔首,没有多言,跟着起身跟上。解九爷笑着摆摆手,端起热茶抿了一口:“你们年轻人去玩,我在这儿守着炭火,给你们留着热茶,玩累了就回来暖身子。”
院子里的雪积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清冽的空气里裹着雪的凉意,却丝毫不减热闹的兴致。下人早已把几箱烟花搬到空地上码好,还贴心备好了火种。黑瞎子接过火柴,“嗤啦”一声划亮,先点燃一支手持烟花,橘红色的火花“噼啪”迸溅,他递到解雨臣手里,不忘叮嘱:“拿着,举高点,别对着人放。”
解雨臣撇嘴,一脸不服气地接过,指尖捏着烟花柄晃了晃:“我有那么傻嘛?对着人放!师傅你也太小看我了。”
黑瞎子笑得眯起眼,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诶?那可不一定噢!上次练飞刀还差点戳到自己,小心点总没差。”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解雨臣涨红了脸,举着烟花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顶端不断涌出的金色火花,瞬间把辩解抛到脑后,兴奋地挥了挥胳膊,“你看你看!像星星!”
书绾和张起灵站在廊下看着,雪沫落在她的发间,黑瞎子转头瞥见,快步走过去,抬手替她拂去,指尖带着微凉的空气,却动作轻柔:“冻着了?”
书绾摇摇头,笑着指向解雨臣:“你看小花,刚才还不服气,这会儿乐成什么样了。”
张起灵目光追着解雨臣跑动的身影,手里不知何时被塞了一把瓜子,是书绾递过来的:“尝尝,厨房师傅自制的,挺香。”
他捏起一颗嗑开,咸香的味道在舌尖散开,目光依旧落在那片跳跃的火花上,清冷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
黑瞎子转身抱起一个大烟花筒,固定在雪地里,点燃引线后迅速退到书绾身边,揽住她的肩:“看好了,给你整个大的!”
引线“滋滋”燃烧,片刻后,一道耀眼的火光直冲夜空,“嘭”的一声炸开,漫天都是粉白相间的光点,像漫天飞雪与星辰交织,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烟花接连升空,红的、金的、紫的,把墨色的天幕染得绚烂夺目。
解雨臣看得目不转睛,手里的手持烟花快燃尽了也没察觉,直到黑瞎子提醒才反应过来,连忙扔到一旁的空地上,拍手叫好:“太好看了!姑父,再放一个!”
“别急,还有呢!”黑瞎子笑着应下,又点燃一串“满天星”,银白的光点密集绽放,照亮了解雨臣惊喜的笑脸,也照亮了廊下相依的身影,还有静静伫立的张起灵,雪夜的寒凉,仿佛都被这漫天烟火与人间暖意驱散得干干净净。
解九独自一人坐在暖室里,炭盆的火苗映着他鬓边的霜白,手里的热茶早已失了温度。
他望着窗外,书绾正笑着替解雨臣拂去发间的雪沫,黑瞎子在一旁逗得两人直笑,张起灵虽安静伫立,目光却始终追着那抹跳跃的烟火与鲜活的人影,四人的身影在雪夜里格外热闹。
看着书绾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笑意,看着解雨臣蹦蹦跳跳、满眼纯粹的欢喜,解九的喉间泛起一阵不易察觉的涩意。
他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的闷痛近来愈发频繁,气血日渐亏耗的无力感,只有自己最清楚。
时间真的不够用了啊,他还没亲眼看着书绾凤冠霞帔,嫁给心上人;还没等到小花真正长大成人,独当一面,撑起解家的门户。
窗外的烟火还在绽放,绚烂得晃眼,屋内却只剩他一人的寂静。解九轻轻叹了口气,眼底翻涌的不舍与牵挂,最终都化作一声无声的祈愿:
愿岁月能慢些走,让他再多看几眼这人间烟火,多看几眼他放在心尖上的孩子们;
愿往后,他们都能平安顺遂,岁岁无忧,即便没有他的陪伴,也能活得热热闹闹,无牵无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