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秦岭。
山雾如纱,缠绕峰峦。松林深处,古寺静立,名“静云庵”。
墙垣倾颓,瓦片碎裂,殿内蛛网密布,香炉倾倒,灰烬积了厚厚一层。
可大殿尚存,四壁遮风,正适合过夜。
一辆破旧面包车停在寺前。车门打开,令魁首走下。他已四十岁,眉间刻满风霜,眼神不再如十年前那般明亮。他抬头望山,风过林梢,似有低语。
吴美丽随后下车,三十岁,面容温婉,眉目如初。她轻轻拍去裙上尘土,微笑道:“这地方,清净。”
令魁首点头,未语。
他心中沉重。
十年了。
他曾以为,只要勤勉,便能翻身。
他曾以为,只要不欺人,便不会被天弃。
可现实如刀,一刀一刀,削去他的骨血。
十年前,他用积攒的十三万,加上父亲去世后的一笔赔偿金——二十万,创办了“魁首家政”。
起初顺风顺水。
他坚持用正规员工,不外包,不压薪,不偷工减料。
客户满意,口碑渐起。
他接高端保洁、月嫂、老人陪护,月入七八万,日子眼看要好起来。
可三年前,变了。
资本涌入,平台割据。
“一键下单”“九块九保洁”横行市井。
客户贪便宜,纷纷转投。
他不肯降价,说:“人命贵,服务不能贱。”
结果——订单锐减,入不敷出。
他坚持了两年。
变卖房产,抵押车子,四处借钱。
到2025年初,负债637万。
员工遣散,办公室退租,只剩一辆破面包车,和一堆催债电话。
吴美丽从不抱怨。
她陪他睡过桥洞,啃过冷馒头,只为不让他一个人扛。
她常说:“你是个好人,老天不会绝你路。”
这天,他开着车,带她来秦岭。
“散散心,别想钱了。”
他们在殿中打地铺,生火煮面。
火光映着两人的脸,忽明忽暗。
吴美丽靠在他肩上,轻声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在邵阳河边,你请我吃一碗三块钱的米粉。”
他笑:“记得。你说太咸,我喝了三碗汤才压住。”
她笑出声,眼角有泪。
夜深,吴美丽睡着了。
令魁首守夜,望着殿外山林,心想:
“若真有神佛, 请给我一次机会。”
突然——
一声虎啸,震破山林!
如雷贯耳,百兽惊惶。
他猛地回头——
一道黄影掠过,快如闪电。
吴美丽已被叼起,如风般消失在黑暗中!
“美丽——!!!”
他扑出大殿,跌跌撞撞追去。
山路崎岖,他摔下山坡,头撞石角,血流满面。
他爬起,继续追,喊声嘶哑,回荡山谷。
直到天亮,力竭倒地。
他报警。
警察搜山三天,无果。
“被虎叼走,生还概率为零。”
他跪在寺前,泪流满面。
他想死。
他活着,已无意义。
山风呜咽,吹过断墙残壁。
令魁首蜷缩在寺角,衣衫褴褛,血污干结。
他不吃不喝,只等死。
第四天清晨。
雾未散。
一个身影,从林中走出。
“魁首……”
他抬头。
是吴美丽!
她完好无损,衣服整洁,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
“你……你没死?”
她点头:
“我被老虎叼走,扔进山洞。我以为必死……”
“可半夜,一条大青蛇来了。”
“它比水桶还粗,身长十丈,鳞片如青玉,双眼如灯。”
“它直接冲进洞,和老虎搏斗。”
“虎扑,蛇闪;虎咬,蛇缠。”
“三十六个回合,蛇尾一卷,将虎勒住,张口——”
“把老虎整个吞了。”
“然后它看着我,我怕的要死,但它眼神温和,用尾巴轻轻推我出来,指了条路。”
“我走了整整一夜,才回来。”
令魁首震惊。
“蛇……吞虎?”
他不信。
可吴美丽拉他去山洞。
洞口血迹斑斑,虎毛散落,地上有一条巨大蛇痕,蜿蜒入林。
更奇的是——蛇痕旁,有数道抓痕,深陷岩壁,似曾搏斗。
他忽然想起什么——
急忙翻出手机,找出一张十年前的照片——是他放生小蛇时,用手机拍的。
他对比蛇痕、鳞纹、颜色——一模一样!
“是它……”
“我十年前救的那条小蛇,它……成精了?”
他决定进山,寻找蛇巢。
在吴美丽指引下,他们找到一处悬崖洞穴。
洞口被藤蔓遮掩,若非细看,绝难发现。
洞内潮湿阴冷,布满蛇蜕,层层叠叠,如千层皮。
墙上刻着奇怪符号,弯弯曲曲,似蛇形文字,又似古篆。
中央,有一堆白骨——正是猛虎残骸,头骨碎裂,脊椎断裂。
而在角落——数个陶坛,坛口封蜡。
他打开——银元!
全是“袁大头”,成色极新,至少上万枚。
另一坛,是金砖,六块,每块一斤。
粗略估算,价值三千余万。
他呆住。
吴美丽轻声说:
“它不只救我……”
“它在还你恩。”
他跪地,泪流满面。
“我救它时, 不求回报。”
“它救你时, 不为显灵。”
“它只是, 记得那一夜雨中,我为它白干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