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停了,阳光照在三人脚前。陈默抬起右脚踩进雪里,发出轻轻的声音。他没有停下,左眼的骨纹已经消失,皮肤下只有一点温热。刚才阿渔说有人叫她名字的事,他还记得,但他没再问。
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苏弦走在他左边,断琴背在身后,贴着她的肩膀,中间隔了一层布。她的手没碰琴弦,但指尖还有弹琴后的震动感。那首《碎誓》早就没了声音,可她还能感觉到琴里有东西在动,像一根线慢慢接上。
阿渔走在右边,脚步很稳。她耳后的鳞片微微发亮,每走一步,体内的龙血流动就更清楚一点。十八岁的情劫还在,但她不再觉得是负担。刚才那一声喊,虽然远又模糊,但她听得很真——不是幻觉,也不是陷阱。
他们继续往前走。
地势变高,脚下的雪变得硬实,踩上去不再是软的。远处能看到北冥冰宫的样子。它不在山顶,而是嵌在一片大裂谷里。墙像冰做成的,反射着冷光,安静又冰冷。
还没走近,前面岩缝里突然冲出几道黑影。
是霜脊狼。一共五只,比普通狼大一倍,背上长着冰刺一样的骨棱,爪子碰到地面就会冒出寒气。它们眼睛发蓝,死死盯着三人,喉咙里发出低吼。
陈默没停步。左手慢慢抬起来,掌心向前。焚天骨狱从体内升起,一圈暗金色的火焰绕着他燃烧。火不烫人,也不耀眼,就像穿了一层看不见的铠甲。
狼群一下子僵住。原本要扑上来,现在却不敢动了,腿在抖,眼睛里的蓝光也变弱了,像是被什么压住了。
苏弦把手放到腰边,虚按在断琴上。她没把琴拿下来,也没拨弦,只是用意念把灵力送进琴里。下一秒,一股低沉的震动扩散出去,像心跳一样传遍四周。
三只靠得最近的狼突然晃头,眼神发直,扑通倒地,鼻子流出血丝。
另外两只想逃。刚转身,一道银光闪过。
阿渔已经变成螭龙,全身银白,尾巴一扫。没有声音,那两只狼就被抽飞出去,撞到岩壁上滑下来,抽搐着爬不起来。
她落地,恢复人形,站回陈默右边。动作干净利落,呼吸平稳,连头发都没乱。
陈默收回火焰,火光消失。他看了一眼倒下的狼,开口说:“它们不是真的想攻击我们。”
阿渔点头:“是这里的守兽,闻到生人气才出来。”
苏弦把断琴重新背好,手指离开琴身。她低头看了一下,指腹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已经干了。刚才那一击并不轻松,但她撑住了。琴没断新弦,在裂缝处多了一根几乎看不见的丝,像是自己长出来的。
“走吧。”她说。
三人又开始走。
刚走十步,后面传来动静。那些狼站起来了。它们没有再打,也没有追,只是站在原地,抬头看着三人的背影,然后一只接一只钻回岩缝。
陈默没回头。他知道,它们不会再来了。
这一战没花多少力气,没人受伤。但它说明了一件事——他们在情劫中练出的力量,真的能用了。
焚天骨狱不再是只能靠受伤才能发动的暴烈力量,现在可以控制,也能稳定使用;苏弦的琴不需要完整,也能靠意念发声,甚至用声音伤到对手神识;阿渔的龙身不再受时间或情绪影响,随时可以变身,还能精准控制力量。
这才是真正的进步。
风吹起来,但不再刺骨。天空晴朗,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光让人脸有点亮。北冥冰宫越来越近,轮廓更清楚了。宫门前有两根冰柱,上面刻满了符文。
“快到了。”阿渔小声说。
陈默应了一声。他没有加快,也没有放慢,还是原来的速度。他知道,越靠近目标,越不能乱。
苏弦忽然停下。
陈默和阿渔也立刻停下,转头看她。
她站着不动,右手放在琴身上,眉头轻轻皱起。
“怎么了?”陈默问。
“琴……”她顿了顿,“里面有声音。”
不是她弹的,也不是风吹的。是琴自己响了。非常轻,像一根新弦没人碰却自己震了一下。
她闭眼去感觉。那声音来自琴里面,频率有点熟,像某段曲子的第一个音——《八荒灭魂曲》的开头。
可她没弹,谱子也没改完。
这声音是从哪来的?
她睁眼看陈默:“它自己动了。”
陈默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让它响。”
阿渔也点头:“既然能自己出声,说明它想说话。”
苏弦深吸一口气,把手放回琴身。这次她主动输入灵力,顺着那丝震动探进去。琴内部结构复杂,有很多裂缝,但在最中心的位置,她摸到一点温热。
像是活的一样。
她不再试弹,把琴背好,站直身体。
“我跟上了。”她说。
三人继续走。
地面越来越硬,雪变薄了,露出灰色的石头。空气中的冷意变重,不只是冷,还让人觉得压抑。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灵气越来越浓。
北冥冰宫的大门就在眼前。两扇冰门关着,缝隙结满霜。门前没人守卫,也没有禁制波动,特别安静。
但他们都知道,这种安静最危险。
陈默走在最前,手放在剑匣上。他没拔剑,也没释放气势,只是保持警惕。阿渔紧跟右边,随时准备变身。苏弦在左边,手指贴着琴身,留意那丝奇怪的震动。
离冰宫还有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步。
五十步。
当他们跨过一道浅浅的地裂时,陈默忽然侧身。
他不是看到什么,是感觉到了。
左眼的骨纹突然发热。
他立刻抬手,焚天骨狱再次出现,暗金火焰一闪而过,马上收回去。
同时,苏弦猛地按住琴面,一声短促的震音炸开。
阿渔瞬间半化龙,龙尾展开,护住三人侧面。
可面前什么都没有。
风停了,雪也停了,天地一片寂静。
只有那道地裂的边上,出现了一条细缝,正慢慢延长。
陈默盯着那条裂缝,声音很低:“有人在下面。”
苏弦点头:“琴听到了。”
阿渔耳后鳞片突然亮起:“不止一个。”
三人停下,不再前进。
北冥冰宫的大门还是关着,没有任何变化。但他们明白,这条路,早就不是普通的路了。
陈默缓缓抬起右手,指尖燃起一缕暗金火苗。
火光照在他脸上,照亮了眉骨上的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