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渔刚说完一句话，声音很小。陈默站在巷口没动，手紧紧抓着枪柄，指节发白。苏弦在他身后半步远，抱着骨琴贴在胸前。琴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
陈默低头看左手，骨戒很烫，像烧红的铁片贴在皮肤上。他抬脚往前走，脚步很轻，每一步都踩得小心。巷子外面是荒地，再过去就是山林入口。树影连成一片，黑乎乎地挡着路。
一进林子，雾就起来了。
地上泥土湿冷，踩上去有股腥味。陈默用骨火点燃一根树枝，火光一闪，照出地上几道拖痕。痕迹很新，边上有点暗红色的斑点，是干了的血。
“不对。”苏弦停下，“这血不是人的。”
陈默没说话。他把阿渔往上扶了扶，她身体越来越冷，呼吸断断续续。她背上的伤口又开始发光，这次是紫黑色，像是有东西在皮下爬。
苏弦的手按在琴上。琴缝里的红光微微抖，接着发出一声短响，好像被撞了一下。
林子里特别安静。
没有虫叫，也没有风声，只能听见他们踩枯叶的脚步声。
“有人在听。”苏弦低声说，“用声音探路，活人做不到这种事。”
陈默加快脚步。不能耽误了。天机阁在观星岭，必须赶在邪气完全入体前找到线索。可越往里走，雾越浓，路也变了。本来该往北的坡道，现在却偏到了西边，像是被人改过。
他停下来，在地上划了一道，回头看向来路——刚才走过的方向已经看不清了。
“我们绕回来了。”他说。
苏弦点头：“这片林子被人设了阵，走不出去。”
话刚说完，头顶树梢轻轻一颤。
五个黑影从高处落下，落地没声音。他们穿黑色皮甲，上面画着弯弯曲曲的符文，刀弯如钩，闪着幽绿的光。
带头的人咧嘴一笑，牙齿是黑的。“骨尊的传人，我们等你很久了。”
陈默把阿渔放下，交给苏弦。他往前一步，左眼突然发热，骨头花纹立刻浮现。掌心冒出白火，顺着枪身烧上去。
对方没马上动手。三人散开，围成三角形，刀尖朝内，围着一块空地。中间那人抬起手，用刀割破手腕，血滴在地上。
泥土吸了血，马上鼓起一个包。
陈默后退半步。他知道这是什么——血引阵，用活人血气启动禁制，能把人困死在里面。
“你们是谁派来的？”他问。
那人不答，只笑。血还在流，地上的包越胀越大。
苏弦忽然抬手，手指碰到琴弦。
不是他主动弹的。
是琴自己震动了。
一声尖锐的爆响炸开，直冲那个放血的人。那人双耳喷血，跪倒在地。
另外四人立刻扑上来。
陈默横枪扫出，白火炸开，逼退两人。另一人绕到侧面，刀直指阿渔。苏弦一脚踹过去，同时骨琴又震一下，发出刺耳的声音，那人手腕断了，刀飞了出去。
但第三人已经靠近陈默背后。
陈默来不及转身。他咬牙，右手猛砸肋骨，咔的一声，骨头断了。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可灵力爆发，白火从体内冲出，烧了那人半边身子。
那人倒下时还在冒烟。
剩下三人马上改变站位，不再分开，靠在一起，刀尖连成一线，一步步推进。每走一步，地上多一道血痕。
陈默知道不能硬拼。他退到苏弦身边，低声说：“看好阿渔。”
苏弦点头，背靠大树，把阿渔护在身后。
陈默站定，双手握枪，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左脚，狠狠踩在右腿骨上。
咔。
又断一根。
疼得他脑袋发炸，他大吼一声，双臂张开。地面轰然裂开，白骨柱从地下冲出，围成一圈，把三个敌人锁住。
「心象领域·焚天骨狱」
白火从骨柱烧起，瞬间吞没三人。惨叫都没持续一秒，人就焦黑倒地，只剩骨架。
陈默喘着气，膝盖一软，差点跪下。他靠着长枪才没倒。
苏弦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块玉牌碎片。“他们的。”
陈默接过。牌子上的纹路和玄明子戴过的很像，只是颜色更深，像泡过血。
“不是巧合。”他说。
苏弦摇头：“他们是被控制的。你看刀上的符，是反写的‘祭’字，只有中了咒印的人才会用这种标记。”
陈默盯着玉牌。这些人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阿渔的存在，还能派出带邪器的队伍……背后一定有人指挥。
他把玉牌扔进火里，烧成了灰。
回头去看阿渔。她还在昏迷，但耳后的鳞片一闪一闪，像是在回应什么。
苏弦抱着骨琴，琴还在震。裂缝里的黑线越来越明显，像有什么要钻进来。
“不能走主路了。”陈默说，“有人想让我们进圈套。”
“那就走山脊。”苏弦说，“那边没树遮挡，阵法藏不住。”
陈默点头。他重新背起阿渔，动作很轻。她的体温和夜风差不多冷。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山坡走。刚走几步，远处传来笛声。
不是人吹的。
声音歪歪扭扭，忽高忽低，但和骨琴震动的节奏一样。每响一次，琴就震一下，黑线往外多爬一点。
苏弦伸手想去压，指尖刚碰琴面，就被划出一道口子。
“它正在被污染。”他说，“有人用邪音炼这把琴。”
陈默回头看林子深处。刚才打斗的地方，三具焦尸不见了，地上只剩烧过的痕迹和几块碎布。
但他记得清楚——最后那人倒下时，胸前玉牌闪了一下红光，像是发出了信号。
“他们不是来杀我们的。”陈默低声说，“是来确认我们会不会走这条路。”
苏弦没说话。他知道陈默说得对。
敌人早就知道他们会去天机阁。说书人的话可能是假的，路线也可能是陷阱。但他们没得选。阿渔的伤拖不了，骨戒也越来越烫。
只能往前走。
爬上山脊时，风大了些。雾被吹散了一些，前面山影能看清了。再走三十里，应该就能看到观星岭。
陈默放慢脚步，调整呼吸。断骨的地方疼得厉害，但他没法停下来治伤。苏弦也不好受，骨琴震动越来越频繁，他一直用手压着琴面。
阿渔忽然抖了一下。
陈默立刻停下。“怎么了？”
她没醒，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快走。”
声音很轻，但很急。
几乎同时，苏弦猛地抬头：“有人来了。”
不是脚步声，是空气在动。远处山腰，三个黑影快速逼近，速度比常人快得多。
陈默抓紧长枪，另一只手摸了摸背后的骨匣。链子还在，没断。
他看向苏弦。苏弦点头，手指已经搭上琴弦，随时能出手。
风突然停了。
月光从云缝里照下来，落在阿渔脸上。她眼角流出一滴血，顺着脸滑下，落在陈默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