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盏灯还亮着。
陈默刚把手从地上拿开，地面的纹路还没完全消失，地底就开始震动。裂缝从石板缝里裂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往上顶。他立刻转身，把阿渔往苏弦那边推了一下。
“别靠近水晶柱。”他说。
话没说完，一只干枯的手就从裂缝里伸了出来。地面一下子炸开，碎石头到处飞。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浮在空中，身上缠着红色锁链，胸口插着半块玉牌——是血罗刹。
他头上只剩半个骷髅，眼窝里没有光，只有一团黑气在转。左手拿着断掉的骨刀，右手直指阿渔的眉心。
“域主让我重生。”他的声音像阴风，“龙女体内有裂痕，正好种下眼睛。”
陈默左眼的骨头还在发烫。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手上。《玄骨炼天诀》第三重运转起来，三根肋骨从皮肉下钻出，刺穿皮肤，在空中围成一圈。
焚天骨狱第二重·锁天形态——开。
骨头围成的笼子落下，把血罗刹困住。地面的裂缝被压住，血色锁链断了两根。陈默站稳，右手按上骨琴，七具骷髅虚影从四周冒出来，很快排成阵型。
阿渔靠着墙，手扶巡海令，呼吸变重了。她觉得眉心发热，好像有人要进来。她抬手想去碰，手指却碰到耳后的鳞鳍，那里泛着紫光。
“别碰。”陈默低声说，“那是情劫留下的缺口，现在是空的。”
血罗刹冷笑一声，身体突然变大。玉牌炸开，碎片变成红雾裹住魂体。他整个人爆开，化作上千颗红色晶石，每颗都刻着符咒，像箭一样射向阿渔。
陈默拨动骨琴第一根弦。
白焰猛地烧起。
唯一的青铜灯火焰一下子升高，形成一道弧形屏障。大部分血晶撞上去，当场融化。还有几十颗穿过缝隙，直扑阿渔的脸。
她本能抬起手臂，龙鳞迅速盖住皮肤。三颗血晶打中耳后，穿透鳞鳍，紫光剧烈闪动。她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倒。
“护主！”
八道声音同时响起。
八具骷髅从密室四角升起，围成圆圈。夜锋的残影站在最前面，手中骨刃一挥，砍向最后三颗血晶。刀光闪过，血晶碎裂，里面的符咒还没展开就被烧成灰。
陈默趁机拉开骨弓，一箭射进地面裂缝。骨火顺着缝钻下去，地底传来惨叫。他马上收回力量，不敢再深入。
“不是活的东西。”他说，“是被人送进来的。”
夜锋残影落地，单膝跪地，眼眶里的黑火跳了两下。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一段记忆浮现：血罗刹跪在虚空中，面前是一片黑色星云。星云中间缓缓睁开一只巨眼，血罗刹低头叩拜：“容器已备。”
画面突然中断。
“这不是重生。”夜锋抬头，声音沙哑，“他已经死了，只剩执念被养着，就为了今天这一击。”
陈默盯着地上的血迹。那些血没有散开，反而像虫子一样动，朝裂缝爬去。他立刻踩住一滴，骨火从鞋底压下，血发出滋响，冒出黑烟。
“封住这里。”夜锋沉声说，“这些血是种子，一旦进土，就会生出新的魔修。”
陈默点头。他拉住骨琴第九根弦，用力一扯。弦断了，血顺着他的手流下来。他用血在地上画了个圈，把裂缝围住。八具骷髅同时抬手，骨丝垂下，连上血线，结成一个封闭的阵法。
地底终于安静了。
血罗刹的魂彻底没了，只剩一块焦黑边的玉牌碎片躺在地上。
阿渔靠墙喘气。她摸了摸耳后，鳞鳍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紫光已经没了。她低头看掌心，血滴在手上，没有蒸发。
“他还想控制我。”她说，“那一瞬间，我看到了龙宫大阵的图。”
陈默走过来，站到她面前。两人靠得很近，他能看见她眼里还没平静的波动。
“你看到了什么？”
“东边三座塔是开关，北门水闸能切断能量。如果有人从里面动手，整个阵法十二秒内就会瘫痪。”她顿了顿，“敖烈知道这个。”
陈默沉默了一会儿，看向苏弦所在的水晶柱。柱子上有裂纹，里面的人影模糊不清。他知道现在不能停，否则苏弦可能再也回不来。
“我们必须抓紧。”他说。
夜锋残影走到他身边，低声说：“八骨将的记忆在恢复。我们不是叛徒，是封印者。当年自愿把骨头插进天梯残骸，镇压邪气。后来记忆被改了，成了傀儡。”
陈默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血还没干，骨火在皮肤下流动。他想起丹阁地火室那次觉醒，当时就觉得不对——为什么他的领域叫“焚天骨狱”？原来不是他自己创的，而是继承的。
“你们还能撑多久？”他问。
“残影只能维持到手札重新封印。”夜锋答，“下次召唤，需要新的祭品。”
陈默点头。他回到阵心位置，把手按在地上。之前画的血圈颜色变淡了，他把骨火注入纹路，加固封印。八具骷髅围着站着，骨丝连着地面，一起压制。
阿渔慢慢站起来。她捡起巡海令，发现背面多了一道划痕，形状像钥匙的缺口。她没说话，默默收进怀里。
密室又安静了。
七盏灯只有最右边那盏还亮着。光照着地上的圆形阵图，断裂的线上全是血迹。陈默站在中间，肋骨还在流血，但他顾不上。他看着那道裂缝，心里明白——下面不止一个血罗刹。
这才刚开始。
夜锋残影忽然抬头。
“有人在挖。”
陈默猛地回头。地面看起来没事，但他感觉到一股来自更深处的拉力，像是有人用钩子勾住那些血迹，想把它们拖下去。
他一脚踩住最近的一滴血，骨火压下。滋的一声，血滴炸开，黑烟升腾，变成一张人脸，一闪就没了。
“他们在试探通道。”夜锋说，“只要有一滴血落地，入口就会打开。”
陈默不再犹豫。他抽出腰间的铁链，缠紧骨琴，然后一脚踢向水晶柱底座。柱子晃了晃，里面的人影轻轻颤了一下。
“对不起。”他说。
下一秒，他举起骨琴，狠狠砸向地面。
轰！
整个密室震了三下。七盏灯同时闪了一下，接着全灭了。地面所有裂缝闭合，血迹全部消失。那股拉力也没了。
八具骷髅慢慢跪下，残影越来越暗。
夜锋看了陈默最后一眼：“记住……别信归来的。”
说完，八道身影同时碎裂，化作点点光，沉入地下。
陈默站着不动。左眼的赤红骨纹慢慢褪去，肋骨缩回身体。他低头看手，骨火还在，但弱了很多。
阿渔走过来，站到他身边。
“你还好吗？”她问。
他摇头。“不太行。但还能打。”
她没笑，只是把手放在他手臂上。手很凉，但很稳。
远处，水晶柱里的人影忽然睁开了眼睛。
陈默感觉到了。他转头看去，只见柱子表面裂纹蔓延，好像有什么要出来。
这时，阿渔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等等。”
她盯着柱子底部。那里出现了一小片湿痕，正慢慢扩大。不是水——是血。
血顺着柱子流下来，在地上积成一滩。血面很平静，没有波纹。
但陈默看见了。
血里映出来的，不是他们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