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贴着墙站着，左手紧紧抓着剑匣上的铁链。铁链接触到血，变得又湿又冷，但他还是握得很紧，手指都发白了。右腿的冻伤裂开了口子，每走一步都像有刀在骨头上来回刮。左臂那道血痕停在胸口，不再往上爬，但皮肤下面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抽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慢慢动。
他盯着密室门缝透出的一点光。玄明子已经进去了，门很快关上。整条走廊很安静，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清楚。
这里设了静音结界，三丈内有人靠近就会响警报。他不能硬闯。他靠着冰冷的石墙，低头看掌心那块黑色龙纹玉牌——玉牌上的裂痕和炉底邪晶一模一样。刚才玄明子袖子里摸这块玉牌时，邪晶也闪了一下。
这两样东西一定有关。
他闭上眼，开始运转《玄骨炼天诀》。功法从丹田升起，逆着经脉走，最后沉入左眼。骨纹突然发烫，识海里的黑气翻腾起来，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咬破舌尖，嘴里立刻有了血腥味。疼痛让他清醒了些。他集中精神，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耳朵上，屏住呼吸去听。
密室里有人说话，声音很小，像是传音。他听不全，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几个词：“月蚀”“地脉”“残魂”。
他抬起右手，用指尖轻轻划过墙面。墙缝还有地火室散出来的热气，暖流顺着石缝往上走，碰到冷空气形成微弱气流。
他用心念引导这股气流，沿着墙缝送到密室窗边。温差让空气微微扭曲，窗纸边缘出现一道模糊的波纹。
就是现在。
他贴着墙慢慢挪过去，蹲下身子，侧身靠在窗边，耳朵紧贴冰凉的窗框。
“……三天后是月蚀，邪尊的残魂就能完全融入地脉。”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沙哑得像砂纸磨铁，“到时候启动血祭大阵，青冥宗所有的灵气都会倒灌地下，全部归邪尊使用。”
“时间我知道。”玄明子语气平静，“我已经对外说我要闭关冲击金丹，没人敢来打扰。”
“别大意。”那声音低沉警告，“上次血罗刹失败不是偶然。那个叫陈默的野修，已经觉醒心象领域。”
玄明子冷笑：“灵根残缺的人，也算传承者？他连金丹都没到，不过是靠着骨狱撑命罢了。等血祭开始，他的识海自然会碎。”
“八骨将的传人不能小看。”黑影提醒，“苏弦已经跟他一起了。天机阁的叛徒不会不管。”
“她只剩半缕魂，弹几首曲子就快散了。”玄明子不屑地说，“倒是你，记住藏好身份。血骨堂那边不能再出错。”
“我有安排。”黑影顿了顿，“记住，三天后子时，必须打开地脉封印。要是邪尊发现计划推迟，你们这些棋子，一个都活不了。”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接着，脚步声响起，朝门口走来。
陈默立刻缩回身体，整个人贴在墙角，连呼吸都压到最低。
门开了一条缝。
黑影走出来，披着斗篷，脸藏在帽子里。他在门口停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转身走进另一条暗道，很快消失在拐角。
玄明子没出来。门又关上了。
陈默靠着墙慢慢坐下。左手还抓着铁链，手指因为用力太紧而发白。玄明子骂他是“野修”，笑他“灵根残缺”，可他并不生气，反而更清醒了。
他知道，现在不能冲动。
他脱下外衣，把剑匣包起来。铁链反光太亮，容易被巡逻弟子发现。穿好衣服后，他低着头，慢慢往回走。
药房刚熬完丹药，蒸汽从窗口冒出来，在回廊里变成一层薄雾。他借着雾气往前走，脚步很慢，样子像个普通杂役弟子在巡夜。
走到拐角，他停下，从怀里拿出一段骨链，在石柱上轻轻划了一下，留下一道浅痕。
这是给苏弦的记号。她回来就能看见。
他继续走，回到住处。屋子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进门后他马上关门，插上门栓。
桌上放着一块干饼，是他昨天剩下的。他看都没看，直接走到床边坐下，从怀里掏出那块黑色龙纹玉牌。
玉牌还在发热。
他用指甲在桌上画出主峰的地图，标出地火室、密室、藏书阁的位置，在密室旁边写下：“三天后月蚀”“子时”“血祭”。
他明白，血祭要用人命做引子。地火室下面埋着龙族尸骨，说明他们早就开始试阵了。现在邪尊残魂要融进地脉，整个青冥宗都会变成祭坛。
他必须找到破解仪式的办法。
藏书阁顶层有禁制，普通人进不去。但他之前进去过一次，见过一块断碑，上面写着“九转血祭”。相关的玉简还被下了血誓咒，普通人一碰就会死。
他不怕。
他抬起左手，看着掌心还没愈合的伤口。血已经干了，结成黑紫色的痂。这伤一时好不了，正好可以用来破禁制。
他把玉牌收进怀里，站起来走到门边，确认门栓锁好了。
外面风很大，吹得屋檐下的铜铃叮当响。远处主峰的灯一个个熄了，只有高台上还亮着一盏孤灯。
他知道，玄明子根本没闭关。
他在等月蚀。
而他，也在等。
他坐回床边，闭上眼睛。左眼的骨纹还在发烫，识海偶尔闪过一丝黑气。他不再压制，任它流动。
明天，他要去藏书阁。
他一定要找到那本写破解血祭方法的古籍。
睁开眼，他伸手从床下拿出一块布，仔细把剑匣包好。铁链缠得太紧，他解开一段，重新整理了一遍。
包好的剑匣放在床头，离手最近的地方。
他躺下，鞋也没脱。
天快亮了。
窗外透进一丝灰白的光。
他望着屋顶，一动不动。
手指还在床板上轻轻敲着。
一下。
两下。
三下。
右手慢慢移到胸口，按住那道停在那里的血线。
皮肤底下，又开始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