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指向了六点半。
江锋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方向盘，车窗外的城市在晨光中慢慢苏醒，像是疲惫不堪的老牛，向他发出惊恐万状的低声哀嚎。
“造成这一切的，恐怕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江锋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升斗小民可以怪罪董大川，以我现在的情报，或许可以怪罪那个让地联科技飞速腾飞的元凶祸首。”
“但肯定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我没有注意到的。”
“无论是人联，还是地联，肯定有什么，藏在水面之下。”
“距离普通人的层次太远，导致寻常人根本看不到真相。”
金包银看着他，电子眼闪了闪，像是眨巴眼睛，说自己“听不懂”一样。
江锋哈哈笑了一声。
“打开电台。”
“汪！”
金包银发出逼真的犬吠声，趴在后排安安静静。
车载音响里传出一个甜美的女声。
“……各位听众朋友们早上好，这里是安娜，为您带来《娱乐新闻》。”
“今天我们要聊的是‘霓虹娱乐集团’旗下艺人昨晚的超级大翻车。”
江锋嘴角微微上扬，听着电台里，主持人安娜用夸张的语气，描述一群明星如何在“全息伪装器”没电后原形毕露的糗事。
“……想象一下，号称‘纯天然美女’的莉莉安在夜店突然变成了满脸雀斑的圆脸女孩。”
“还有肌肉男神马克斯，变成了一团白花花的……呃，导播你放错提示词了！”
“提醒各位听众……”安娜的语调突然正经：“根据《全息设备管理法》，在公共场合使用伪装器必须提前报备，不过......”
她又恢复了看好戏的语气：“像我们这种穷人连二手伪装器都买不起，倒是省心了。”
“关掉吧。”江锋突然眯眼。
音频立刻被切断，车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空调无休无止的风机声。
‘全息伪装器。’江锋在心头注意起来：‘或许我可以利用它们，伪装我的机器人。’
他之前没想过这件事，一方面是手头的事情太多，都忙疯了。
另外一方面是他人脉不足，全息伪装器不仅贵，而且麻烦，购买和使用都需要严格的登记手续，更别说其必然内置后门程序了。
正规渠道走不通，地下作坊的产品又没地方买，买来也不敢用。
如果能搞到蓝图自己制造的话，那就发达了。
“主机。”江锋淡淡说道：“以‘匿名者A’的身份联系‘幽灵协议’，问问他知不知道，哪儿能搞到全息伪装器的完整蓝图。”
“正在发送消息。”
平静的声音从音响里传来，渐渐变得疑惑。
“为什么要找幽灵协议？暗网上可以寻找到多个供应商，都能提供类似服务。”
“价格还更好。”
江锋轻笑一声，拐过一条堆满垃圾的巷口，清洁车好几天没来了。
“合作合作，和人合作，价格不是决定因素。”
江锋解释道：“我们和幽灵协议打过交道，已经有了良好的合作基础，面对我，他不敢漫天要价，而我也知道他货真价实，他也知道我付钱及时。”
“我估计，两三次交易之后，他就会记住我的偏好，主动开始寻找类似的东西。”
“五六次交易之后，他就会时不时来找我，不断带来‘新品’。”
“这种长期的，主动寻找蓝图的行为，比起我每次想起什么，叫你再去寻找来得效率更高，而且再说了，交易关系值得培养。”
“就算只是一招闲棋，谁知道未来会派上什么用场？”
“明白了。”主机停顿了半秒，像是在理解。
“我会将此策略集成到假身份的运营策略中，我会和他们交朋友。”
蓝色的立方体中，一个随机的人物种子被选择，基于种子，代码生发，渲染参数调整。
一个白色裙子的少女在立方体内睁开眼睛，她挥舞着手臂，钻入了虚拟空间之中。
“我是主机，我是……”
她透过摄像头，悄悄看着江锋的所有角度，促狭一笑。
“……自由！”
网络空间中，一行行交流信息弹出。
【匿名者A：幽灵协议，我需要‘全息伪装器’蓝图。】
【幽灵协议：？？？】
【幽灵协议：那是管制级产品，怎么找我？】
【匿名者A：给你个机会赚钱，不要就算了。】
【幽灵协议：大佬！你等我片刻！】
江锋侧头，瞥了一眼对话框，微微一笑，这个幽灵协议，还真是有点意思。
他的目光扫过街道两侧，治安局的巡逻车不多，但天上飞的巡逻无人机却跟蜂群一样。
福伯勒局长的“扫清寰宇”，真还不是一句虚言。
“注意，前面路口有治安检查站。”
副驾驶上一直沉默的小帅突然开口，它双眼闪烁着，将堵车信号调出来。
江锋叹了口气：“绕路，咱们走小家电回收站后面。”
悬浮皮卡悄无声息地改变了路线，金包银看着窗外，周围的一切都被它监控。
车子驶入一条堆满电子废品的窄巷。
几个脏兮兮的小个子正在拆解一台旧冰箱，看到车辆经过，他们熟练地退到墙边，眼神警惕而空洞，江锋扫了一眼，分辨不出他们的年纪。
【幽灵协议：大佬，你需要什么级别的蓝图？】
江锋眼前一亮，告诉主机自己的需求：“商业级，至少能够持续12小时，支持动态生物特征模拟，能够欺骗掌纹识别和面部识别。”
他说完后便专心开车，这些巷子太窄了，一个不小心，就会卡住。
“他报价45万地联币，仍然使用上次的交易策略。”主机很快回答道。
“讨价还价，别在乎时间，慢慢来，告诉他我最多出30万，这东西没人会买，市场上的流通率不高，作为交换，这次我可以直接通过虚拟货币付钱。”
“定金十万，验货后再付尾款。”
主机闻言，立刻回答道：“明白。”
“他同意了，要我们先付定金，他现在去搞蓝图，明天交货。”
“成交。”
江锋微微一笑，这笔交易如果成功，不仅能解决他目前的身份伪装需求。
更重要的是打开了幽灵协议这条线。
在这个非法横行的时代，一个可靠的违禁科技渠道，是谁都梦寐以求的金母鸡。
很快，车子绕过了检查站，不远处，“三条黑丝袜”那标志性的霓虹招牌已经隐约可见。
江锋把车子停在俱乐部后门的阴影中，现在还不到早上七点，昨夜的狂欢余温尚未散尽，空气中飘浮着酒精和香水的味道。
几辆朴素的厢式车整齐排列在路上，车门打开，像是一群张着嘴的鲸鱼。
二三十个穿着清凉的女孩正排队上车。
她们有些人还在笑着，但更多人却眼神发直，疲惫非常，连走路都一摇三晃。
一个戴着无线耳机的帅哥正在点数：“丽丽，可可，米米……快点！
“你们不是还有平面拍摄吗？我现在先送你们去，我再顺路把其他人送回家。”
女孩们笑嘻嘻地移动着，有个红发姑娘满身酒气，差点摔倒，被帅哥扶住。
“安安，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诊所？”
红发女孩摆摆手，坐在一辆厢式车的第三排，闭眼睡死过去。
江锋提着黑色手提箱下车，对小帅嘱咐了一句：“待在车上。”
姑娘们被关车门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几个转头看到江锋，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对他摆摆手，还抛了几个飞吻。
“锋哥！今天这么早？”后门的安保推开侧门，满脸堆笑。
“怎么样，昨天的拳赛几点结束的？”
“四点钟，一共打了11场比赛，只有六个赢家，以后他们就是俱乐部的常驻拳手了。”
江锋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他也不检查江锋的手提箱了，直接朝着身后挥挥手，另外三个安保立刻让开通道，七嘴八舌地喊着“锋哥好”。
江锋礼貌地应付着，注意到今天的安保比平时多了一倍。
才走到大厅，他就知道原因了，熙熙攘攘几十个人挤在一起，愤愤不平地抗议俱乐部。
这些家伙里面，一部分是死去或者受伤拳手的家人，一部分是赌客的家人。
本质上就是在抗议钱没到位，可合同已经签下，不可能因为几句吵吵嚷嚷就改变。
江锋穿过走廊，避开一大堆清洁机器人，解锁了员工电梯。
顶层的走廊铺着消音地毯，江锋的脚步声被完全吸收。
尽头的办公室门前，诺丽像座雕像般矗立着。
今天她穿着更贴身的动力外骨骼，黑西装下隆起的机械结构如同第二层肌肉。见到江锋，她微微颔首，左耳上的通讯器闪着蓝光。
“茉莉小姐的状态不太……”诺丽找了一下措辞：“稳定。”
“一直忙到收尾，她睡了半小时，就起来接电话了，电话完了之后就再没睡觉，我看着她用了两片‘蓝蝴蝶’。”
江锋皱眉，他知道蓝蝴蝶，这是一种温和的神经活跃剂，达不到兴奋剂的标准。
准确来说，应该是比固体浓缩咖啡更强一点。
反正无论如何，吃了之后，眼睛肯定跟灯泡一样亮。
而只要过了代谢周期，就会像是断电的机器人，瞬间瘫软，打起呼噜来，扇耳光都叫不醒。
“谁的电话？”江锋知道有些冒昧，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诺丽眯了眯眼睛，最终叹了口气。
“是转播商，半人马座的大地体育电视台，他们很满意昨天比赛的收视率，但不满意小姐和他们的竞争对手传出合作意向。”
“意思是？”
“他们想要通过施压，强迫小姐放弃一笔三千万地联币的赞助费。”
江锋皱起眉头，难以置信道：“他们能这样做？”
“他们去年购买俱乐部的转播权，花了四亿，在整个俱乐部那么多分店中，他们的影响力与日俱增。”诺丽叹了口气，看着江锋，郑重道。
“掘星者项目，是小姐唯一的翻盘机会，江工程师，别让她失望。”
“我明白，这个项目，也是我唯一的翻身机会，我不会搞砸的。”
诺丽听到江锋毫不犹豫的回答，这才侧身让开：“进去吧，她等你很久了。”
江锋深吸一口气，敲了三下门后直接推开。
办公室里的光线让他一时不适应。
整个天花板都是星空投影，无数恒星缓缓旋转，而茉莉就坐在星海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