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重的敲击声打断了所有争论。
卡斯塔尔庞大的身躯位于会议室最右侧，如同一座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火山，一个人就占据了三个标准座位的位置，周围形成了一圈无人敢靠近的真空地带。
他身躯上覆盖着暗红色的生物铠甲，布满深浅不一的疤痕，从几道较深的裂痕中，隐约可见流动的燃光。
这位桑赫利的领主自始至终没有参与讨论。
他熔岩般的双眼死死盯着合金大门，粗壮的尾巴在身后摆动，敲击着地面，桌上的水杯泛起细密涟漪。
卡斯塔尔缓缓转头，装饰在肩甲上的巨兽颅骨晃动，空洞的眼窝正对着李斯特。
他巨大的手掌按在桌面，合金制成的桌面立刻冒出青烟，留下一个焦黑的掌印。扫视全场，将目光锁定在李斯特身上。
李斯特再想要开口，敲击声消失了。
卡斯塔尔的声音并不高亢：“说完了？”
能量屏障的嗡鸣一滞。格里克斯的甲壳不自觉地收紧，想都不用想，谁都知道这位桑赫利的领主又想要尝试争夺联军大统领的位置。
“你们的每句话，”卡斯塔尔站起身，阴影笼罩了半个会议室，“都在证明你们不配指挥战士。”
他伸手按住腰间的能量战斧，斧刃上古老的符文流动，与他眼中跳动的火光相互呼应，会议室内的温度都随之升高了几分。
他的目光定格在空着的主席位：“真正的领袖，该用血来证明自己。”
死寂笼罩了整个空间。没有人接话，就连李斯特和锻石都保持了沉默。和这个没有脑子、战斗只有往前冲一个命令的莽夫讲道理，根本是对牛弹琴。
桑赫利战士的战斗力确实令人胆寒。
这个种族单凭天生的生物优势足以撕裂星舰装甲，他们强健的肌肉纤维密度是人类的三十倍，骨骼能够硬抗舰载火炮的直接轰击。
当年与他们交过手的种族都深知其恐怖，就连秦念在永恒战争期间，都选择了智取而非正面强攻。
桑赫利或许能够依靠原始的战斗方式取胜，但其他种族不行。并非所有种族都拥有如此卓越的个体素质。
若是让卡斯塔尔来指挥联军，恐怕不出一个星期，有机文明就会在盖亚的攻势下全军覆没。
“哧——”
轻微的气动声传遍了整个安静的会议室，会议室厚重的合金大门缓缓滑开，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门外的阴影中。
卡斯塔尔还有什么话要说已经不重要了。
锻石的机械身躯发出一连串急促的齿轮转动声，光学镜头的颜色在0.3秒内从蓝转为红，再转为代表最高威胁等级的深紫。冷却系统过载，液态金属加速流动，嘶嘶的声响仿佛垂死者的喘息。
李斯特的上半身猛地后仰，死死看向门外，喉结剧烈滚动，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就连不可一世的卡斯塔尔，那条摆动的尾巴也骤然停顿，庞大的身躯警惕地沉回座椅，右手一刻没有离开腰间的能量战斧。
不知是谁，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几不可闻的颤音：
“他来了。”
秦念迈步踏入会议室。
军装领口缀着的暗金色绶带，纽扣严谨地扣到最上方。穹顶的冷光在墨色军装上流淌，及腰的黑发如瀑垂落，映衬着那双非人的莹蓝色眼眸。
他一如既往，与五十年前相比，没有任何改变。
仅仅站在那里，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恐惧，永远无法潘越的高山。被厌恶、被畏惧，他臭名昭着，他也被奉若神明。
没有人敢说话。先前热烈的讨论、反对、算计……所有言语都哽在喉间，无一人敢将方才的豪言壮语再说一遍。不仅因为他是秦念，更因为他是拥有曾经那些追随者的战争恶魔。
在绝对的威压面前，人数的优势如此苍白无力。
秦念的目光平淡地扫过全场，视线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的时间完全相同，看见了每一个人，眼中没有任何一个人。
“都在？”
两个字，清晰、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一把冰锥刺破了凝固的空气。
“很好，诸位手下败将，我只通知一次。”秦念侧身，让出通道，齐岁从门口走入，杨文渊沉默地跟在最后。
“手下败将”，这个称呼像一记耳光抽在每个代表脸上，却无一人敢出声反驳。
秦念看都没有看杨文渊一眼，落后齐岁半步站定，左手随意搭在腰间的长刀上。他的目光俯瞰着下沉式会议室中形态各异的种族代表：“齐岁，我的长官，未来的联盟领袖。为了共同的敌人，我只允许你们有一种声音——”
他微微停顿，让每个字都重重落下：
“赞同。”
众人的视线跟随着三人落座。
凶刃已然入鞘，但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刺骨的锋芒。
斯塔尔缓缓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爆鸣。他冒火的双眼中，愤怒与战意交织，第一次映出了值得认真对待的对手的影子。
会议室内的死寂被李斯特打破。
这位从秦念时代一路走来的老将深深吸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从稀薄的空气中榨取对抗的勇气。
“秦念，我们理解您需要助手，但直接任命齐岁少将担任联盟统领，这、这不符合程序。”他的手按在桌面上，止不住地颤抖，“释放您的旧部，已经是议会能做的最大让步。联军不能变成……某个人的私军。”
他避开秦念的视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试图寻求支持。
然而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代表们纷纷垂首。锻石的机械镜头转向数据板，格里克斯的节肢不安地收拢，不参与任何话题。那些信誓旦旦要讨还血债的种族，此刻竟无一人与他对视。
秦念了解李斯特。
保守，懦弱，墨守成规，永远选择最稳妥的路线，不求建功立业，只求明哲保身。清除一切不稳定因素，是他的首要目标。
只是可笑，在五十年前那场永恒战争中，李斯特眼中最危险的不稳定因素，对人类帝国威胁最大的人，正是秦念！
平心而论，李斯特的所作所为从出发上来看确实都是为了人类。
在和平稳定的星际格局下，他也具备领导人类的才能，否则也不可能在高层屹立五十年之久。
可错就错在，他面对的人是秦念。
一个真正有能力实现承诺给全人类理想的人。在这个注定要颠覆一切的存在面前，他那些反对和算计，都成了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