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随着徐墨回到洛阳。
太师府内，徐墨指节在案上的舆图轻轻一点：“传我令——除各地戍边士卒原地待命，其余各州府的战卒，一月内尽数向两浙之地集结。”
朱笔在舆图上划出一道弧线，从关中到两浙，密密麻麻的军镇标记被圈入其中。
“粮道由户部亲自督办，各州粮仓预留三成应急，剩下的全部调往两浙前线。”
他抬眼看向传令兵，声音里不带半分拖沓，“告诉各府各路，三军将领，我令即下，但有延误军机者，定斩不饶！”
随着一道道指令传出，梁国境内除了戍边士卒外，大批的士卒向两浙之地汇合。
徐墨清楚，还有半年时间便是袁天罡召集天下豪强的日子。
自己也必然在内，所以这内部的“乱子”必须尽快处理。
安南都护府城外，张顺的大军在山道间盘桓了三个月，土垒沿山坳修了三里长，夯土时混着艾草和石灰，连湿热天气里最易滋生的蚊虫都不敢靠近。
工兵营砍倒的巨木被削成尖桩，密密麻麻插在护营河外，桩尖凝着暗红的血——那是前几日安南兵夜袭时留下的，如今早已结痂发硬。
“将军，这是今日的劝降信。”副将捧着信纸过来时，正看见张顺用布擦拭腰间的横刀，刀刃在晨光里映出冷光。
张顺接过信纸，指尖在“若开城归降，既往不咎”九个字上顿了顿：“让箭营选个准头好的，这次射进西角楼——那里是曲颢平日议事的地方，他看得见。”
箭矢穿透窗纸的脆响，在都护府里格外刺耳。
曲颢正拿着一块米糕吃着，渣屑掉在胡须上也没察觉，听见响声便猛地把米糕摔在地上：“拿过来！”
亲兵捡起箭杆上的信纸，双手递上去。指节还在发颤——昨日也是这个时辰，不过是信里的内容令他恼怒，他便将送信的亲卒用砚台活生生砸死。
曲颢盯着信纸，忽然抓起案上的玉石狠狠砸过去，那亲卫躲开，玉石撞在柱上，崩裂开来。
“是劝降？不，这是离间计！还是离间计！”他转头瞪着满厅文武，目光像淬了毒似的。
“你们谁和张顺暗通款曲？说！”
没人敢应声。角落里的参军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将袖口沾着的墨迹的地方往怀里收了收——那是昨夜偷偷抄录城防图时蹭到的。
深夜
军械库旁的小屋里，数名武将聚在这里。
周文攥着一把环首大刀，他用拇指抠着刀柄上的裂纹：“方才我去巡夜，见北门的守兵把甲胄都翻出来晒了——他们是想等张顺来了，直接换身行头就投诚。”
“不止北门。”另一名武将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我手下的亲兵说，曲颢今早让人把所有宝马都拴在了后院，草料给了平日的两倍——他是想万一城破，自己骑马跑，让咱们留下当垫背的！”
话音刚落，门板被人从外面推开。
文泽站在门口，月光从他身后照进来，把影子拉得老长。他手里还捏着半块令牌——那是曲颢白日里扔给他的，让他“去查各营有没有私藏粮草”。
实际上就是让他查处那些打算与张顺勾结的人。
周文的刀“噌”地抽出半寸，寒光映在他眼底：“文先生深夜至此，是来拿我们的？”刀刃摩擦刀鞘的声响，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文泽把令牌扔在桌上，令牌滚了两圈，发出脆响：“曲颢刚下令，城内有私语者，格杀勿论！”
“他已经疯了！”
他看着周文紧握刀柄的手，“你我现在都是砧板上的肉，区别只在于是被张顺砍，还是被曲颢剁。”
周文闻言松了一口气，刀慢慢归鞘。
接着，他忽然往文泽面前一揖：“先生若有法子，周某愿听差遣。”
其余几名武将见状，纷纷上前，“我等愿听先生调遣！”
随着三更天的梆子刚敲到第二响，南城门的绞盘忽然转动起来。
负责守城门的老兵早被文泽换了——那是几个当年跟着陈昇守镇南关的旧部亲卫。
很快，吊桥“哐当”一声砸在城外的石板上，震得地面都在颤。
守桥的安南兵刚要喊，就被身后的刀抹了脖子，血喷在城门上，顺着砖缝往下淌。
张顺在营里听见动静时，正用布擦着腰间横刀。他猛地起身，甲胄上的铁片碰撞着发出脆响：“是南门！”
不用亲兵汇报，他已经听见了吊桥落下的声响——那声音他早听了无数次，绝不会错。
“传令！前军带盾，后军持矛，列成军阵进城！”他翻身上马，横刀出鞘时带起一阵风。“告诉弟兄们，除了负隅顽抗的，不伤百姓！”
马蹄踏过吊桥的震响，在都护府里炸开时，曲颢正举着酒壶往嘴里灌。酒洒在衣襟上，他却浑然不觉。
直到看见文泽带着周文冲进来，拦路的几名亲卫纷纷血溅当场，他才把壶狠狠摔在地上，怒道：“反了！都反了！”
他抓起墙上的长刀，刀尖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那是当年他平定南诏时用的兵器，刀刃上还刻着“安南”二字。
“谁敢过来？！”他嘶吼着，刀尖指向文泽，“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反我？”
文泽没说话，只是侧身让开。他身后，张顺的士兵已经举着火把涌进来。
曲颢忽然疯了似的冲向最近的士兵，长刀横扫，带起一阵腥风。一名士兵没躲开，被刀刃划开了喉咙，血喷了曲颢一脸。
可更多的矛尖立刻刺过来，刺穿了他的左臂。
“我曲颢守了安南数年！”他捂着流血的胳膊，长刀拄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这安南的山，安南的水，都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他猛地抬头，看见张顺站在院门口。
“是徐墨派你来的，对不对？”他嘶吼着，拖着伤臂朝张顺冲去，“我就算死，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张顺没动，只是抬手。身后的箭营士兵早已搭箭上弦，三支羽箭在火光里划出三道弧线，精准地射中了曲颢的腿、肩、咽喉。
长刀“哐当”落地，曲颢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血沫从嘴角涌出。
他最后看的不是张顺，而是窗外——那里能看见安南的山水，那是他的，他的…
天快亮时，周文提着木匣走进来。匣子里是曲颢的首级，发髻用红绳系着，还能看见他死前圆睁的眼。
“将军，按您的吩咐，处理妥当了。”
张顺看着木匣，指尖在匣盖上敲了敲，对亲卫命令道：“用石灰腌好，派最快的马送回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