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秦川带人赶到苏家那个偏远田庄时,早已人去屋空。庄子上的人只说赵管事几日前便告假回乡,具体去了何处,无人知晓。线索再次中断,显然对方早已察觉,抢先一步转移了关键人物。
萧煜震怒,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加派人手,暗中搜寻赵文的下落,同时更加严密地监视苏家及其关联势力的动向。
腊月里,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席卷京城,气温骤降。景珩不慎感染了风寒,发起低烧。虽经太医诊治,并无大碍,但林晏清仍是忧心不已,日夜守在儿子床边照料,几乎寸步不离。
景珩生病的消息不知如何传了出去。翌日,康王妃便派人送来了上等的血燕和川贝,说是给世子润肺止咳。紧接着,成王妃、安阳长公主府也陆续派人送来补品药材。
这些倒也罢了,都是寻常人情往来。然而,下午时分,门房却来报,说是翰林府苏夫人前来探病。
苏雪茹?她来做什么?林晏清心中警铃大作。景珩生病不过一日,她消息竟如此灵通?而且亲自上门探视?
“就说世子需要静养,不便见客,代本妃谢过苏夫人好意。”林晏清直接回绝。
然而,没过多久,门房又匆匆来报:“王妃,苏夫人她……她不肯走,说是有极为重要的东西,务必亲手交给王妃,是关于……是关于世子安危的!”
关于景珩安危?林晏清眸光一凛。苏雪茹到底想做什么?
她沉吟片刻,对云袖道:“请苏夫人去偏厅等候,本妃稍后便到。”她倒要看看,苏雪茹这次又要耍什么花样。
仔细叮嘱了乳母和丫鬟看好景珩,林晏清整理了一下衣裙,带着云袖和锦书来到了偏厅。
苏雪茹果然等在那里,她今日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色袄裙,未施脂粉,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似乎休息得不好。见到林晏清,她立刻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苏夫人不必多礼。”林晏清在主位坐下,语气平淡,“听闻夫人有要事?”
苏雪茹抬起头,目光恳切地看着林晏清:“王妃,妾身听闻世子染恙,心中实在担忧。今日冒昧前来,除了探病,更是想将此物交给王妃。”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只有巴掌大小、做工却极其精巧的紫檀木雕花盒子,双手奉上。
那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边角已被摩挲得光滑,雕花繁复,锁扣处却没有任何锁具。
“这是何物?”林晏清并未去接。
苏雪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低声道:“此物……是陈谕当年赠予妾身的……一枚私印。他去世后,妾身一直妥善收藏。近日……近日妾身总觉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思来想去,唯有将此物交予王妃,或可……或可防患于未然。”
陈谕的私印?林晏清心中疑窦更深。苏雪茹先是透露陈谕被害的线索,现在又送上陈谕的遗物?她到底想干什么?
“苏夫人此话何意?一枚私印,如何能防患于未然?”林晏清不动声色地问道。
苏雪茹咬了咬下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终还是低声道:“陈谕他……他生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曾对妾身言及,若他遭遇不测,此印……或可指向真凶。妾身愚钝,多年来参详不透。但王妃睿智,或许……或许能从中看出些端倪。妾身别无他求,只盼世子平安,也盼……盼能告慰明远在天之灵。”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将盒子又往前递了递。
话已至此,林晏清若再拒绝,反倒显得不近人情,也可能会错过重要线索。她示意云袖接过盒子。
盒子入手沉甸甸的,并无异常。
“苏夫人的心意,本妃领了。若此物真有用处,本妃定当查明真相,告慰陈公子。”林晏清语气依旧疏离。
苏雪茹见她收下,似乎松了口气,又福了福身子:“如此,妾身便不打扰世子静养了,告辞。”
送走苏雪茹,林晏清立刻拿着那个紫檀木盒子回到内室。她没有贸然打开,而是先让秦川仔细检查。
秦川检查后回报:“王妃,盒子本身无异,锁扣是机关扣,并无锁具,可直接打开。盒内……只有一枚小小的鸡血石私印,刻着‘明远’二字。印身和印泥皆无毒。”
林晏清这才小心地打开盒子。果然,里面红色丝绒衬垫上,静静躺着一枚殷红如血的鸡血石印章,只有小指指甲盖大小,雕刻着“明远”二字的篆文,旁边还有一行极小的刻字:“湖州陈氏”。
印章看起来平平无奇。苏雪茹所说的“指向真凶”,又从何谈起?
林晏清拿起印章,对着灯光仔细查看。印身通透,血色均匀,确实是上好的鸡血石。她反复摩挲着,忽然,指尖在印钮与印身的连接处,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凹凸感!
她心中一动,取来一枚放大镜,仔细看去。只见那连接处的缝隙边缘,似乎刻着几个比蚊足还要细小的字!若非刻意寻找,绝难发现!
她凝神辨认,那竟是四个小字——“印在人在”。
印在人在?这是什么意思?是陈谕的某种信念?还是……暗指这枚印章本身,关联着某个重要的人或物?
林晏清盯着那四个小字,陷入了沉思。苏雪茹送来这枚看似普通的私印,究竟是想告诉她什么?这“印在人在”,指的又是谁?
她将印章小心放回盒中,吩咐秦川:“将这枚印章的印文拓印下来,还有这四个小字,一并拓下。另外,去查查,陈谕生前,除了苏雪茹和赵文,还与哪些人来往密切,尤其是湖州籍的,或者与印章、刻印有关的人。”
“是。”
当晚,林晏清在“育儿札记”上记录下这扑朔迷离的一天:
“世子病中,苏雪茹探视,献上陈谕遗物私印一枚,印身刻有‘印在人在’隐语。其言此印或可指向真凶,动机不明,疑点重重。已命人详查印章及陈谕旧交。”
写完,她放下笔,走到景珩床边。小家伙吃了药,睡得正沉,呼吸平稳了许多。
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林晏清轻轻抚摸着那个紫檀木盒子。无论苏雪茹是真心还是假意,这枚突然出现的印章,无疑又为这团乱麻增添了一条新的线头。
真相,仿佛隐藏在一重重迷雾之后,每当她觉得接近时,却又变得更加遥远。但她知道,她不能放弃。为了景珩,她必须拨开这所有的迷雾,找到那个隐藏在最深处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