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菜馆的包间里，青瓷碗里的菌菇汤冒着袅袅热气，氤氲了窗外的夜色。
苏晚握着温热的汤碗，听陆时砚说起陆氏早年拓展海外市场的经历。他提到在米兰遇到的设计瓶颈——过于追求奢华材质导致成本失控，最后是一位老匠人点拨他“真正的奢侈，是让每个细节都有存在的意义”。
“那位老匠人说，他祖父做皮具时，连缝线的角度都会反复调试，不是为了省料，是为了让针脚既牢固又美观。”陆时砚的指尖轻轻划过白瓷杯沿，眼神里带着回忆的温度，“现在想来，和你说的‘性价比’，其实是一个道理。”
苏晚抬眼，正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没有了平日的疏离，反而像盛着揉碎的星光，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连忙低下头，用汤匙轻轻搅动碗里的汤：“您过奖了，我只是觉得……设计不该脱离生活。再美的东西，没人买得起、用得上，最终也只会被遗忘。”
“所以才更难得。”陆时砚的声音低沉悦耳，“能在商业和艺术之间找到平衡，需要天赋，更需要同理心。你能看到绣娘们的辛苦，能想到消费者的预算，这份心思，比任何设计技巧都珍贵。”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让苏晚的耳根微微发烫。她想起陈瑶说的“他看你的眼神不一般”，此刻竟觉得那玩笑般的话，似乎藏着几分真。
“其实……”苏晚想转移话题，却被陆时砚打断。
“下周寿宴，爷爷可能会问你关于非遗项目的想法。”他语气自然地切换了话题，却不着痕迹地帮她解了围，“不用紧张，按你的想法说就好。他年轻时去过很多次江南，对传统工艺很有感情。”
苏晚愣了一下：“您特意告诉我这些，是怕我……”
“是怕你准备不足。”陆时砚打断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但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连张师傅都对你赞不绝口，爷爷那边，你肯定应付得来。”
他特意提到张师傅，显然是在工坊时听进了绣娘们的话。这份细致入微的关注，让苏晚心里泛起暖流。
晚餐结束时，陆时砚坚持要送她回家。车子驶过熟悉的街道，苏晚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忽然想起第一次坐他车时的拘谨。不过短短数月，两人之间的氛围已经悄然改变，从最初的疏离客气，到如今能平静地分享彼此的想法。
“对了，”快到小区门口时，陆时砚忽然开口，“锡绣手包的内部认购数据出来了，三天订出了两百多个，远超预期。”
苏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真的？”
“秦峰刚发来的报表。”陆时砚拿出手机，点开报表递给她，“很多人备注要刻字，还有人问能不能定制纹样。”
屏幕上的认购名单里，不乏陆氏高管的名字，甚至还有几个她在财经新闻上见过的商界大佬。苏晚指尖划过那些名字，心里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这不仅是对设计的认可，更是对锡绣工艺的肯定。
“我就知道会受欢迎。”陆时砚的语气里带着笃定，目光落在她雀跃的侧脸上。灯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眼底的光芒比窗外的路灯还要亮。
他忽然很想伸手拂开她颊边的碎发，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握紧了方向盘。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苏晚解开安全带时，陆时砚忽然说：“礼服的配饰，我让人准备了一套珍珠首饰，不算贵重，但和旗袍很配。明天让秦峰给你送过去？”
“不用不用！”苏晚连忙摆手，“礼服已经很贵重了，配饰我自己准备就好。”
陆时砚看着她坚持的样子，眼底的欣赏更浓了。她从不贪慕虚荣，这份清醒自持，在浮躁的名利场里，像一股清流。
“好，听你的。”他没有勉强，只是补充道，“如果需要帮忙，随时打电话给我。”
“嗯，谢谢您。”苏晚推开车门，转身时忽然想起什么，“陆总，您说的那位米兰老匠人……”
“他现在已经退休了，在郊区开了家小工坊。”陆时砚会意地笑了，“等项目稳定了，有机会带你去拜访。”
这句“有机会”，像一个温柔的承诺，让苏晚的心跳再次失序。她点点头，轻声道了晚安，转身快步走进小区。
直到身影消失在楼道口，陆时砚才收回目光。秦峰发来消息，说查到林薇薇最近和一个 freelance 设计师走得很近，似乎在筹备什么项目。
陆时砚的眼神冷了下来。他太了解林薇薇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但他并不担心，苏晚的才华和韧性，早已不是任何人能轻易撼动的。
车子驶离小区，陆时砚看着窗外的夜色，脑海里反复浮现苏晚在工坊里专注改稿的样子。她低头时额前的碎发，解释设计时发亮的眼睛，被夸奖时微红的耳根……这些细节像拼图，一点点拼凑出一个鲜活立体的她。
他忽然明白，自己欣赏的不仅是她的才华，更是她骨子里的那股劲——在尘埃里也能开出花来的韧劲，在现实压力下仍不放弃初心的坚持。
手机屏幕亮起，是秦峰发来的锡绣手包量产进度表。陆时砚看着上面苏晚标注的优化建议，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
或许，他该谢谢林薇薇当初的步步紧逼。如果不是那些刁难，他或许永远没机会看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骨子里藏着怎样的锋芒。
而他，很乐意做那个守护锋芒的人。
回到工作室，苏晚发现李娜发来了消息，附了张截图——是风尚设计的内部群，有人转发了陆氏内部认购锡绣手包的消息，底下一片惊叹。
“苏姐，你火了！”李娜的消息紧跟着进来，“张总监刚才还问我，能不能托关系订一个呢！”
苏晚笑着回复“按规矩来”，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陆氏大厦的灯火，忽然觉得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星光，似乎正一点点向自己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