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死寂，如同厚重的裹尸布，瞬间将林凡包裹。
外界震耳欲聋的轰鸣、喊杀声、水流咆哮声，在穿过那古老石门废墟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掐灭，只剩下一种近乎真空的、压迫耳膜的绝对寂静。
林凡的身体因惯性向前冲出一段距离，才勉强稳住。他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刺痛感，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万年玄冰的碎屑。周身的避水气罩在进入此地的瞬间便自行破碎，不是被攻击，而是仿佛被某种更高级的规则强行同化、湮灭了。
他抬起头，瞳孔因眼前的景象而骤然收缩。
这里并非想象中幽暗的水底洞穴，而是一片无比宏伟、无比残破的水下宫殿群。
头顶并非岩石，而是一片幽暗如星空般的穹顶，无数散发着微弱蓝绿色荧光的奇异水藻如同星辰般点缀其上，提供着极其晦暗的光源。脚下是巨大的、铺满了厚厚淤泥和破碎瓦砾的白玉地砖，依稀可见精美繁复的古老纹路。
目光所及，是一根根需要十人合抱的巨大廊柱，大多已然断裂倾颓，如同巨神的尸骸般横七竖八地倒塌着，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珊瑚、水垢以及某种散发阴冷气息的黑色苔藓。更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宫殿轮廓，飞檐斗拱早已残破不堪，许多宫墙坍塌了大半，露出内部幽深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
整个空间广阔得超乎想象，仿佛一个被遗忘在深水之下的失落世界。水不再是流动的液体，而是一种极其粘稠、沉重、蕴含着庞大水元灵力和阴寒煞气的特殊介质，无处不在的巨大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试图将闯入者碾成齑粉。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弥漫在每一寸空间中的古老、苍凉、死寂的气息，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却足以让灵魂战栗的威压残痕，仿佛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曾于此沉睡，虽已离去万古，余威仍镇守着这片废墟。
林凡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内疯狂搏动的声音，以及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细微声响。在这绝对的寂静里，这些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
【警告：已进入未知上古水府外围区域。环境压力远超外界，灵力活跃但蕴含阴寒煞气，吸收需谨慎。检测到高强度空间褶皱及不稳定能量乱流，请谨慎移动。】
系统的提示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林凡艰难地站起身，运转《鸿蒙吐纳术》，小心翼翼地尝试吸收了一丝此地的灵气。一股精纯却冰寒刺骨、带着强烈侵蚀性的能量涌入经脉，冻得他几乎哆嗦起来，连忙将其驱散。
“好可怕的地方……”林凡心中凛然，这还只是外围，灵气就已如此霸道，若非他功法特殊且肉身经过多次强化，只怕刚才那一下就要被冻伤经脉。
他不敢怠慢，立刻回忆起沧浪上人玉简中的地图，辨认了一下方向。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水府西侧的一处偏殿回廊废墟。根据地图，需要穿过这片废墟，沿着一条主干道向东，才能逐渐接近水府的核心区域。
他尝试施展《归墟敛息术》，惊喜地发现此法在此地效果极佳，几乎能让他与周围阴冷死寂的环境完美融合。他又试着调动新得的《蜃楼幻影》，神识消耗颇大，但在此地特殊环境下，幻影似乎更加逼真难辨。
这让他稍感安心。
他如同幽灵般，在巨大的残垣断壁间小心穿行，脚步轻得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系统【洞察万物】的功能开到最大，不断标注出前方能量异常的区域和潜在危险。
【左侧三丈，空间不稳定，疑似隐藏裂缝。】
【前方白玉柱残留微弱禁制反应，触发可能引动癸水阴雷。】
【右前方淤泥下埋藏残破法器碎片，煞气浓郁。】
林凡一一小心避开。他甚至看到一些散落在角落的、早已腐朽的尸骸，有人形的，也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水族骨骼，大多残缺不全，被厚厚的钙化物覆盖，显然已经死去了无比漫长的岁月。一些尸骸旁还散落着锈迹斑斑、灵性尽失的法宝残片，无声诉说着曾经的惨烈。
就在他即将穿过这片偏殿废墟，踏上那条宽阔却同样破败的主干道时，心中警兆陡生！
呜——！
一阵低沉、缥缈、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呜咽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瘆人。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根本无法判断源头。
下一刻，前方主干道那粘稠如浆的幽暗水液中，数道半透明的、扭曲的幽蓝色影子缓缓凝聚成形！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如同不断翻滚、扭曲的幽蓝烟雾，勉强能看出类似人形的轮廓，却没有五官，只在面部的位置闪烁着两点猩红、充满暴虐与毁灭欲望的光芒！周身散发着极其精纯又极其阴冷的癸水煞气，比之外面那些无意识的阴雷煞不知恐怖了多少倍！
癸水煞灵！水府的守卫！
【警告！遭遇癸水煞灵（成熟体）！数量：四！】
【目标实力评估：玄仙后期！】
【特性：物理攻击免疫大半，畏纯阳、烈火、雷霆及强力净化神通。灵智较低，但对生灵气息极度敏感，攻击欲望极强！】
系统提示音未落，那四只煞灵已然发现了林凡这个不速之客！它们那猩红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他，发出更加尖锐刺耳的无声嘶嚎（林凡通过神识感知到），化作四道幽蓝色的残影，带着冻结灵魂的阴寒煞气，猛扑过来！速度之快，远超林凡的预料！
退无可退！
林凡头皮发麻，想也不想，体内法力疯狂涌出！
“蜃楼幻影，开！”
唰！唰！唰！
一瞬间，足足七个与林凡一模一样、连气息都几乎无法分辨的幻影凭空出现，向着不同的方向疾驰闪躲！
这是他目前能分化的极限幻影，每一个都蕴含着他一丝神念和法力，栩栩如生。
四只煞灵猛扑而至，利爪般的煞气挥出，瞬间将三个躲闪不及的幻影撕成了碎片，化为缕缕青烟消散。
另外四个幻影和林凡真身则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第一波扑击。
煞灵似乎愣了一下，猩红的目光在剩下的几个“林凡”之间来回扫视，似乎无法立刻分辨真假。它们发出困惑而愤怒的呜咽声。
林凡真身冷汗直冒，趁此机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向着主干道另一侧的宫殿废墟深处亡命奔逃！同时操控着剩下的三个幻影向着不同方向逃窜，以吸引煞灵的注意。
果然，煞灵们立刻分头追向那些幻影。
但仅仅两息之后！
嗤！嗤！嗤！
三声轻响，剩下的三个幻影也被速度更快、攻击更诡异的煞灵追上并撕碎！
四只煞灵猩红的目光瞬间再次锁定了唯一逃跑的真身林凡！发出被戏耍后的暴怒尖啸，速度再次暴涨，紧追而来！它们在水中的速度快得惊人，如同四道贴地飞行的蓝色鬼火，迅速拉近与林凡的距离！
恐怖的阴寒煞气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摄在后，让林凡的后背如同针扎般刺痛，血液都几乎要冻结！
林凡心中叫苦，将《云龙九现》身法施展到极限，在巨大的残破宫殿、断裂的廊柱间疯狂穿梭、变向，利用复杂的地形勉强拖延着被追上的时间。
他不敢直线逃跑，那纯粹是找死。他只能不断绕行、钻入狭窄的裂缝、冲进坍塌了半边的偏殿，试图甩开追兵。
轰！
一道幽蓝色的煞气匹练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将他身旁一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石柱轻易地腐蚀、湮灭掉一大块！
林凡惊出一身冷汗，猛地一个翻滚，钻入一处仅容一人通过的墙壁裂缝。
裂缝后方似乎是一处较小的配殿，内部更加黑暗，到处是倒塌的屏风、香炉等物的碎片。
而那四只煞灵竟毫不犹豫地跟着冲了进来！它们半虚化的身体似乎不受物理障碍的绝对影响，直接穿透或者说腐蚀了墙壁，紧追不舍！
配殿尽头，是一扇半掩着的、由某种黑色金属打造的沉重门户，门上雕刻着模糊的蛟龙纹路，门缝中透出更加古老阴森的气息。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林凡眼中闪过一抹绝望般的狠色，猛地冲向那扇黑铁门户，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狠狠推开一条可供人侧身通过的缝隙，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在他身影没入门后黑暗的瞬间，他反手一拍，将数张之前绘制的、品阶最高的“厚土符”和“金刚符”不要钱似的拍在门缝和内部门栓之上（如果还有的话），试图暂时阻挡一下！
他刚完成这一切，甚至来不及看清门后的情况，就听到——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和令人牙酸的腐蚀声立刻从门后传来！那扇看似沉重的黑铁大门剧烈震颤，门上灵光急速闪烁明灭，厚厚的土黄色和金色光罩层层浮现又层层破碎！
根本挡不住多久！
林凡喘着粗气，背靠着剧烈震动的门户，惊魂未定地抬眼看向门后的景象。
只一眼，他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