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振华虽然没吃，但嘴巴却没闲着。
“队长，那这次……咱们打掉这伙盗猎的，能给个什么功？”
林辰咽下嘴里的肉，想了想。
“不出意外的话，集体一等功，个人三等功应该跑不了。”
“才三等功？”邓振华又开始觉得少了。
“咱们可是全歼了对方啊。”
林辰擦了擦手，神情变得严肃。
“军队的考评制度，比你想象的要严苛得多。”
“我们是特种部队，执行的就是这种高强度的任务。”
“全歼敌人，是我们的本分，不是值得炫耀的资本。”
“只有在任务中，做出超出常规的，决定性的贡献，才有可能拿到更高的个人功勋。”
“都记住了，功劳是荣誉，但不是我们战斗的唯一目的。”
一番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他们明白，林辰是在提醒他们，要时刻保持一颗平常心，不能被功名利禄蒙蔽了双眼。
饭后，是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
林辰找了个吊床，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双手枕在脑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种悠闲，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奢求。
谢思潇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吊床边。
“才多大年纪，就唉声叹气的。”
“搞得自己跟个七老八十的小老头一样，老气横秋。”
林辰闭着眼睛，嘴角却微微上扬。
“你懂什么，我这叫积蓄能量。”
“真要激情起来，我这火力，可是能四射的。”
“火力四射？”
谢思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显然没听懂他话里的深意。
林辰也不解释，猛地一个翻身，从吊床的另一侧跃了下来，动作干净利落。
“我得去总结一下这次的战斗过程，你们自己活动。”
他丢下这句话，便径直走向帐篷。
谢思潇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这家伙，总是神神秘秘的。
林辰回到帐篷，立刻拉上了拉链。
他盘膝而坐，心念一动，一个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淡蓝色的属性面板，瞬间出现在眼前。
军功和金钱那一栏，数字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集体二等功已经记录在案，而刚刚结束的战斗，虽然功勋还没正式批下来，但系统已经提前预支了一部分奖励。
金钱也增长到了现在的一百二十万。
林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看来，主动申请来边境执行任务，这个决定，做对了。
夜，彻底深了。
热带丛林的夜晚，并不安静。
各种不知名的虫鸣，远处野兽偶尔的低吼，还有风吹过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
对于在野外生存惯了的特种兵来说，这些声音，就是最好的催眠曲。
但今晚，对谢思潇来说，却成了另一种折磨。
她躺在睡袋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眼睛只要一闭上，白天那血肉模糊的画面，就会自动在脑海里上演。
那些盗猎分子临死前狰狞扭曲的脸，还有他们身上不断冒出的血窟窿，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
她不是没杀过人。
在选拔和某些特殊演习中，她也曾扣动扳机。
只不过，那时候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匪徒，而且是在城市或者特定的建筑环境中。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快到她来不及去思考，去感受。
但这次不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样原始，野性的丛林里，进行一场如此近距离的，惨烈的剿杀。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的芬芳，形成了一种让她胃里翻江倒海的诡异气息。
“呼……”
谢思潇猛地从睡袋里坐了起来，大口地喘着气。
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她抹了一把脸，借着营地篝火堆里最后一点微弱的余烬，看向四周。
队友们都睡得很沉，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就连白天吐得稀里哗啦的陈国涛和小庄，此刻也都进入了梦乡。
不行，再这么下去，她非得疯了不可。
她需要找个人说说话，驱散心里的那份恐惧和……不适。
找谁？
强晓伟？不行，他自己都还是个新兵蛋子。
邓振华？那家伙嘴巴太碎，搞不好明天全队都知道她谢思潇怕死人了。
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名字，最后，定格在了那个斜靠在帐篷门口，正在擦拭着匕首的男人身上。
林辰。
全队的定海神针。
谢思潇咬了咬牙，悄悄地拉开睡袋拉链，蹑手蹑脚地朝着林辰的帐篷摸了过去。
她的动作很轻，落地无声。
然而，就在她离帐篷还有两三米远的时候，那个一直低着头的身影，却突然开了口。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这儿来干嘛？”
林辰甚至没有抬头，手里的动作也没停，话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
“想偷袭我？”
谢思潇的脚步瞬间僵住，整个人愣在原地。
这家伙……背后长眼睛了吗？
她深吸一口气，索性不装了，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
“谁偷袭你，我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林辰这时才抬起头，昏暗的火光下，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明亮。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谢思潇，嘴角扯出一个玩味的弧度。
“哦？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也会失眠？”
“不会是……怕了吧？”
他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调侃的意味不言而喻。
“怕？”谢思潇的自尊心瞬间被点燃，立刻反驳道。
“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
“不怕？”林辰收起匕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压低了嗓门，用一种神神秘秘的口气说道。
“不怕那些被你打死的盗猎分子，半夜从土里爬出来。”
“趴在你帐篷外面，问你为什么打死他？”
他的话精准地敲在了谢思潇最脆弱的神经上。
她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可没胡说。”林辰抱着胳膊，一脸的“你看，被我说中了吧”的表情。
“你连蛇和虫子都怕得要死，现在面对一地的死人，能睡得着才怪了。”
“我那是……我那是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谢思潇被戳中了痛处，声音都有些发颤，却还在嘴硬。
“我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这很正常！”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林辰敷衍地点点头，然后打了个哈欠。
“行了，既然不怕，那就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说完，他转身就要钻回帐篷。
谢思潇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气又急。
这家伙，就不能好好安慰人吗？非要用这种方式！
她一跺脚，想说点什么，结果脚下没注意，黑暗中被一根凸起的树根绊了一下。
整个人重心不稳，惊呼着朝前扑去。
“啊！”
说时迟那时快，正准备进帐篷的林辰听到动静，下意识伸出手去扶她。
“我靠！”
一声闷哼从林辰的嘴里发出，他整个人都弓了起来。
谢思潇也总算站稳了，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脚，正结结实实地踩在林辰的手背上。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触电般地收回脚，手足无措地道歉。
“嘶……”林辰甩了甩手，疼得直咧嘴，“你这脚是铁打的吗？”
“呸！你胡说什么呢！”谢思潇又羞又恼，对着他小腿就是一脚，当然，没敢用力。
林辰顺势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揉着自己的手背。
“行了行了，不跟你闹了。”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正经起来。
“坐吧。”
他拍了拍身边的空地。
谢思潇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丛林的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谢思潇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还在想白天的事？”林辰率先打破了沉默。
“……嗯。”谢思潇低低地应了句。
“觉得恶心？害怕？”
“……都有。”她没有再嘴硬，坦然承认了。
“甚至……会怀疑我们做的是不是对的？怀疑我们凭什么去剥夺别人的生命？”
林辰继续问，他的话，精准地剖开了谢思潇内心的纠结。
谢思潇猛地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诧异。
他怎么会知道？、
林辰看着她的眼睛，淡淡地开口。
“因为，每个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人，都会有类似的想法。”
“这不丢人，这说明你还是个正常人，一个有良知的人。”
他的话，让谢思潇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但是，”林辰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而沉重。
“我希望你记住，我们杀的，不是人。”
“他们，是披着人皮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