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结束,谢家一行人辞别镇北侯府,来到了位于承天门外的青云巷。
这里果然如王行走所说,清静雅致,由光禄寺统一管理。
出示手谕后,他们被安排进了一个独立的小院,虽然不算奢华,但干净整洁,一应物事俱全,还有专人伺候热水饮食,待遇相当不错。
谢秋芝、谢文和谢锋都想出去走走,安置好行李后,便溜达到官驿的公共茶室附近。
只见这里坐满了来自各地、明日要进宫赴宴的官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三人便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点了一壶茶和几样点心瞧热闹。
“这次的‘荣归宴’真是大手笔啊,竟是把七品以上的官员全请进宫了!”
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官员感叹道。
旁边有人附和:“谁说不是呢!咱们大宁的国库何时这般充盈了?”
有人压低声音搭话:“还不是今年抄没了那贪官何慎……好家伙,那家底厚的,听说抄没的产业能养活半个大宁朝……”
“嘘!慎言!”立刻有人紧张地提醒。
那官员也自知失言,连忙转移话题:
“不过皇上这次宴请规制这么大,也是有原因的。纵观史书,哪一次爆发鼠疫不是烧村封路才得以遏制?你们看这回,有了那特效药,救回了多少人!这是继平定北疆之后,咱们大宁朝做过的最得民心的一件事了吧?所以皇上高兴,大摆‘荣归宴’庆贺,也无可厚非。”
“确实如此!”
另一人接话,声音充满了敬佩:
“这次南下治疗鼠疫的敢死队,真是功不可没!尤其是带队的沈大人和谢大人,还有不怕死的安太医一群人,真是令人钦佩!”
“是啊,听说那谢大人武艺高强,在叛军围剿下还能护着沈大人杀出重围……”
旁边另一位官员听了,立刻摇头反驳:
你莫不是听错了?我听到的消息分明是沈大人在叛军围剿下护着那位谢大人杀出重围......
怎么可能!我表侄就在青石镇当差,前日回来说是亲眼见到谢大人背着受伤的沈大人冲出重围的!
我那连襟还在抗疫大营当过值呢,说是沈大人为谢大人挡了一刀!
分明是谢大人替沈大人挡了一刀!
是沈大人!
是谢大人!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差点就要当场捋袖子理论。
旁边另一位老成些的官员连忙打圆场:
二位二位,依老夫看啊,这分明是两位大人在危难时刻互相扶持,你救我一命,我护你周全,这才是真正的同袍之情啊!
坐在一旁的谢锋听得耳根发热,压低声音说:
越传越离谱了......我什么时候背过他?明明是他背着我逃命......
谢秋芝忍俊不禁,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谢锋,打趣道:
哥,看来你这救命之恩是要跟沈大人纠缠不清了。
谢文也憋着笑补充:而且听起来你们互相救来救去,都快成连环救命恩人了。
谢锋无奈地扶额:这些人传闲话的本事真够离谱的,听得我尴尬癌都犯了,咱们还是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
第二日,天还没亮,青云巷便已人声鼎沸。
谢家住的小院也早早亮起了灯,一家人洗漱完毕,仔细整理衣冠。
官员们赴宴前,除了正衣冠,还会焚香净手,有的甚至会在院中朝着皇宫方向遥拜,神情肃穆。
车马不能进宫,所有人要在承天门外下车排队接受检查。
承天门外,天色还是墨黑得,风一吹,寒意刺骨。
只有宫墙下侍卫手持的火把和特制的巨大灯笼提供着照明。
上千官员排成了蜿蜒的长队,在寒风中默默等待着,不少人忍不住跺脚取暖。
前后排队的官员们低声交谈,内容无非是猜测今日宴席的菜色、以及对这次抗疫功臣们赏赐的议论。
谢家一行人正排着队,就见一辆有着镇北侯府徽记的马车经过。
马车停下,沈砚探出身来,看到在寒风中排队的谢家人,立刻道:
“谢叔,婶子,谢兄快上车来,与我们一起进去。”
谢广福有些犹豫:“这……合规矩吗?”
沈砚笑道:“无妨,皇上特许勋贵及三品以上大员车驾直至麟德殿侧阶。你们上了马车便可以通行。若跟着官员队伍,只怕还要再忍半个时辰的寒风才能进宫门。”
谢广福看着眼前望不到头的长队和刺骨的寒风,也不再推辞,招呼家人分别上了沈家的几辆马车。
沈家赴宴的人多,自然马车也多,谢秋芝上了沈萱和方如的马车,车内不仅有暖炉,还有热茶点心。
马车沿着特许通道,果然畅通无阻,走了约莫两刻钟,直接来到了麟德殿侧面的台阶下。
早有一群内侍在候着,恭敬地引着他们前往一旁的暖阁候席。
暖阁内已经有不少先到的官员和勋贵家眷。
谢家人虽然对这座宏伟的宫殿充满好奇,但并没有过于东张西望。
毕竟魂穿之前,他们也是见过世面的,故宫天安门都游览过,对这类大型古建筑并不感冒,一路上只是静静观察,举止得体。
在等候入席期间,两家人坐在一处闲聊品茶,气氛融洽。
开席前,有内侍前来高声唱名引导入席。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没人敢乱走乱跑,所有官员皆有专人指引至指定席位。
而谢家的席位,再次被安排在了离御座不远的地方,位于勋贵区域的前排,他们的斜对面,赫然就是镇北侯府一家。
这个位置再次彰显了皇帝对谢家的格外看重,引得不少官员侧目议论,暗自揣测这谢家有何过人之处。
时间一到,麟德殿殿外的鼓响三声,浑厚悠远。
官员们皆已落座。
鼓响三声后,大殿内庄严肃穆,鸦雀无声。
只听内侍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承景帝身着龙袍,在仪仗的簇拥下缓步走上台阶,端坐于高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