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着沈清澜单薄的身体,试图将她彻底埋葬在这片白色的地狱。每迈出一步,都像是在凝固的糖浆中挣扎,积雪没膝,狂风撕扯着她破烂的衣物,带走所剩无几的体温。眼睛几乎无法睁开,只能凭借玉佩传来的微弱暖意和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朝着西南方向艰难跋涉。
身体的状态糟糕透顶。外叔公灌注的生命能量虽然将她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但更像是一剂强效的强心针,效果正在逐渐消退。内脏如同移位般绞痛,断裂的肋骨每次呼吸都带来尖锐的刺痛,冻伤的手脚早已麻木失去知觉,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驱动。脑海中,外叔公消散前的眼神、傅靳言坠入火海的瞬间、以及母亲日记中温柔的笔迹交替闪现,成为支撑她不敢倒下的唯一力量。
必须活下去。必须到达西藏,找到“起源石碑”。这是外叔公用命换来的方向,是所有牺牲唯一的答案。
一天一夜,在永恒的极夜与风雪中模糊了界限。沈清澜机械地移动着,渴了就抓一把雪塞进口中,饿了就嚼一点贴身藏着的、硬如石块的压缩干粮。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徘徊,几次险些滑倒后就再难爬起,又被强烈的求生欲强行唤醒。
第二天下午,风雪稍歇。她找到一处背风的冰崖凹陷,瘫坐下去,几乎虚脱。正准备休息片刻,目光却被不远处冰缝中一抹突兀的暗红色吸引。那颜色在纯白的世界里扎眼得令人心悸。
她挣扎着爬过去,心脏狂跳。凑近了看,是凝固发黑的血迹,溅在冰面上,面积不小。旁边,还有几片被撕裂的、沾满血污的深灰色布料——是傅靳言离开时穿的那件防寒服内衬的材质!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沈清澜浑身冰凉。她颤抖着手捡起那片布料,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力量。没有尸体……只有血迹和碎片……他是在这里受了重伤,然后……被拖走了?还是自己爬向了别处?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固地燃烧起来。只要没见到尸体,就还有可能活着!
这个发现给了她新的力量。她仔细检查周围,在血迹延伸的方向,发现了一些模糊的、被风雪掩盖大半的拖拽痕迹,以及几个不属于傅靳言、也更不属于当地动物的、奇怪的楔形鞋印,深深嵌入冰层,显示穿着者背负重物且力量惊人。
是救他的人?还是……另一拨敌人?
不敢久留,沈清澜沿着痕迹追索了数公里。痕迹最终消失在一条宽阔的冰裂隙边缘。裂隙深不见底,幽暗寒风从中呼啸而上。痕迹在此中断,仿佛人和痕迹都坠入了深渊。
站在裂隙边缘,巨大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沈清澜。下面是绝路,追踪到此为止。傅靳言是生是死,再次成为悬而未决的谜团。
就在她心灰意冷,准备继续西南行程时,侧后方突然传来极其轻微的、踩碎雪壳的“咯吱”声!不是风声!
有东西在靠近!而且动作很轻,带着刻意隐藏的意图!
沈清澜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几乎是本能地扑倒在地,翻滚到一块冰岩后,屏住呼吸。玉佩传来警示性的微颤。
透过冰岩缝隙,她看到两个穿着白色全覆盖式雪地伪装服、装备精良的身影,正呈战术队形,悄无声息地包抄到她刚才停留的位置。他们动作专业,警惕地搜索着地面,显然是在追踪她!
是“守夜人”的清扫小队!他们果然没有放弃!
沈清澜心念电转,自己状态极差,硬拼必死无疑。只能智取,或者……利用环境!
她悄悄抓起手边一块松动的冰凌,用尽全力,投向远处另一个方向的雪堆。
“啪嗒!”冰凌落地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两名“守夜人”瞬间被吸引,枪口齐刷刷指向声音来源,身体微弓,快速逼近。
就是现在!沈清澜如同蓄势已久的雪豹,从藏身处猛地窜出,不是进攻,而是朝着反方向、坡度较陡的一处冰坡全力狂奔!她需要制造混乱,需要抓住一个活口!
“在那边!追!”一名“守夜人”低喝,两人迅速转身追击,子弹“噗噗”打在沈清澜身后的雪地上,溅起串串雪沫。
沈清澜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娇小的身形,在冰丘间 zigzag 奔跑,险象环生。但体力差距太大,距离迅速拉近。眼看就要被追上,她脚下一滑,故意摔向一个陡坡,同时手中匕首狠狠插入冰面减缓下滑速度。
一名“守夜人”追得太急,收势不及,跟着滑下陡坡,重重撞在坡底,头盔磕在冰上,一时晕眩。另一人则在坡顶举枪瞄准。
沈清澜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从坡底弹起,扑向那名晕眩的敌人,用尽全身力气,匕首精准地刺入对方持枪手臂的关节处!
“呃啊!”敌人惨叫一声,武器脱手。沈清澜顺势勒住他的脖子,匕首抵住咽喉,对坡顶的另一个敌人嘶声道:“别动!不然他死!”
坡顶的“守夜人”投鼠忌器,僵在原地。
“说!傅靳言在哪?你们还有多少人?”沈清澜声音沙哑,但眼神凶狠。
被制住的敌人挣扎着,眼神惊恐。坡顶的敌人缓缓放下枪,似乎想谈判。
突然,被制住的敌人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用未被制住的手猛地掏向腰间!沈清澜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地匕首用力一抹!温热的血液喷溅在她脸上。
几乎同时,坡顶的敌人也开枪了!子弹擦着沈清澜的脸颊飞过!她猛地将尸体推向坡顶方向,自己则滚向另一侧掩体。
坡顶敌人一边射击压制,一边迅速后撤,显然打算呼叫支援。沈清澜知道自己不能久留。她快速在尸体上摸索,找到一些高能量胶、急救包和一个加密通讯器。她拿起通讯器,又看了一眼坡顶敌人消失的方向,不再犹豫,转身朝着西南方,再次没入风雪之中。
这一次,她有了少量补给,更重要的是,从刚才敌人的反应和装备看,带走傅靳言的很可能不是“守夜人”主力,而是另一股被称为“荆棘”的势力。傅靳言,可能真的还活着!
但她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后不久,坡顶敌人去而复返,带着另外三名队员。他们检查了同伴尸体,领头者对着通讯器冰冷报告:
“目标反抗激烈,击杀我方一人后逃脱。方向确认西南,疑似前往挪威海岸线。‘荆棘’的痕迹也已发现。请求指示,是否继续深入追击?”
通讯器那头沉默片刻,传来指令:
“暂停追击。目标已是强弩之末,逃不远。调动‘海蛇’小组,在沿海必经之路设伏。‘钥匙’和可能存活的‘守望者’……必须一网打尽。”
一张更大的网,正在悄无声息地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