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抵在眉心,冷金属的触感像一根针扎进神经。陈稳没眨眼,也没动。
就在扳机即将扣到底的瞬间,他脑中突然一空,仿佛时间被抽走了一截。眼前的世界慢了半拍,耳边的风声、枪械的咔嗒声、远处碎石滚落的声音全都模糊成一片低鸣。某种东西在他意识深处完成了倒计时——无声无息,却如雷贯耳。
他的身体先于思维做出了反应。
头猛地一侧,肩膀下沉,整个人向左前方翻滚。子弹擦着额角掠过,带起一道灼热的划痕,血珠顺着发际线滑下。他落地时手掌撑地,膝盖撞上一块碎石,闷痛传来,但他已经借势站起,右脚蹬地,反手拍向地面三下。
啪、啪、啪。
林悦立刻抬头。她正扶着李娜靠坐在破损挡板后,听见暗号的刹那,手指猛然一扯探震链。埋在浅沟里的绊索机关应声触发,那块临时固定的铁皮挡板被拉力掀起,尘土与碎屑腾空而起,遮住了敌方视线。
“王强断后!赵刚护左翼!林悦带李娜走轴线二!”陈稳吼出指令,声音撕裂空气。
王强没有犹豫,抡起斧头就朝逼近的敌人劈去。那人举棍格挡,却被他压着连退两步。赵刚咬牙从地上爬起,拖着伤腿撞向侧翼一名持械者,两人一同摔倒在地。林悦一把将李娜背起,沿着岩缝快速移动。她的脚步不稳,呼吸急促,但方向没有丝毫偏差——那是陈稳刚才在脑海中看到的路线:左侧塌方形成的狭窄通道,通向后坡断崖,途中三处遮蔽点构成一条Z字形逃生轴线。
张宇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件改装装置。他看着陈稳翻滚避弹的动作,看着林悦拉动机关的时机,看着整个团队在三秒内完成变阵。他的喉咙动了动,忽然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一节电池和导线残片,手指快速接驳。
下一秒,他将装置掷向敌方通讯箱。
虽然偏了,砸在箱体旁的岩石上,但爆炸般的火花还是让两名敌人本能地闪避。其中一人甚至下意识抬手去护设备,防线出现短暂松动。
这一瞬的迟疑,足够林悦带着李娜冲进岩缝。
陈稳紧随其后,跃入通道入口。他回头扫了一眼战场,确认王强已脱离主掩体,正贴着岩壁向己方靠拢。赵刚也挣脱纠缠,踉跄着跟上队伍。只有张宇还留在原地,蹲在破碎的信号器零件堆里,似乎在检查什么。
“别管了!”赵刚回头喊了一声。
张宇没应,只是把一段烧焦的线路拔下来塞进口袋,然后才起身追去。
岩缝仅容一人通过,地面湿滑,头顶不断有碎石掉落。林悦走在最前,背着李娜艰难前行。李娜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发紫,但她仍用一只手死死抓住医疗包带子,另一只手按住小腿伤口。
“再撑一会儿。”林悦喘着气说。
没人回应。脚步声在狭窄空间里回荡,夹杂着粗重的呼吸。陈稳走在最后,一边观察后方动静,一边默记这条路径的每一个转折点。他知道,这是沙漏刚刚记录下的“安全锚点”——下次再遇到类似追杀环境,这条路线会再次浮现。
但他们没有下次的时间。
通道尽头是一块悬出的巨石下方,视野豁然开阔。这里能看到整个山谷入口,也能俯瞰敌方阵地。正是沙漏提示中的“反击起点”。
陈稳攀上去,迅速环视四周。地上散落着钢钉、碎石、断裂的铁链。他抓起一枚钢钉,又拾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石片,目光落在远处敌方高点的两名枪手上。
他们正在重新组织阵型,准备追击。
陈稳眯眼,抬起右手,将钢钉夹在指间,对着阳光调整角度。片刻后,一道刺眼的反光骤然射出,直戳其中一名枪手的眼睛。那人猛地抬手遮挡,枪口一偏。紧接着,第二道闪光从另一块岩石上弹出——是林悦也发现了这个方法,正用工具箱残片配合折射。
敌人被接连干扰,注意力完全被吸引。
就是现在。
“林悦!”陈稳低喝。
她立刻甩出探震链,末端钩住一块松动的岩角,猛力一扯。轰隆声响起,小范围塌方再次发生,碎石滚落,直接砸中一名枪手肩膀,将其逼退数步。王强趁机跃出藏身处,挥斧扑向另一名敌人。两人近身搏杀,斧刃与铁棍相撞,火星四溅。
赵刚则抄起一根掉落的铁管,冲向敌方武器箱。他一脚踹开箱盖,双手抓起零件四处乱砸。金属碰撞声此起彼伏,混乱中有人试图阻止,却被他用铁管横扫逼退。
战场局势开始逆转。
张宇没有加入正面战斗。他潜伏在原阵地边缘,用剩下的导线连接两节电池,点燃干燥苔藓堆。烟雾缓缓升起,飘向空中,形成一片稀薄的灰幕。他又拖来一具倒地敌人的背包,故意摆在显眼位置,制造出“增援抵达”的假象。
敌方头目站在高处,脸色阴沉。他盯着那缕烟雾,又看向己方被打乱的阵型,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陈稳站在巨石之上,不再躲闪。他直视对方,声音清晰传遍山谷:“你们的信号干扰源已经被毁,现在连求援都做不到。”
这话一出,敌方几人明显动摇。有人低头查看手腕仪器,屏幕闪烁不定。墨镜男怒吼一声:“别听他放屁!给我压上去!”
可命令已难执行。王强一斧劈开对手肩胛,逼得两人后撤;林悦从侧面突袭,探震链缠住一名枪手脚踝,猛力回拉将其拽下高坡;赵刚持刀逼上前线,眼神凶狠如狼。五人呈半圆推进,步步紧逼。
张宇点燃第二处烟堆,火光映亮半边岩壁。
敌方阵型终于瓦解。
墨镜男狠狠瞪了陈稳一眼,猛然挥手:“撤!”
剩下三人立刻转身,搀扶伤员快速撤离。他们沿原路退回侧谷,身影很快消失在转角之后。
山谷恢复寂静,只剩下风声穿过岩缝的呼啸。
陈稳站在高岩之上,额头血迹未干,呼吸沉重。他手中仍握着最后一枚钢钉,目光紧盯敌人撤退的方向。
林悦靠坐在岩缝边,左手缠布止血,正检查李娜的腿部伤势。她的指尖微微发抖,但动作稳定,一层新的纱布正被仔细缠绕上去。
赵刚拄着铁管站立,满脸血污,脊背挺直。他扫过战场,最后目光落在张宇身上。后者独自站在原阵地边缘,手中导线垂落,望着烟雾升腾处,神情复杂。
王强单膝跪地,斧头插在身前支撑身体。右臂布条已被鲜血浸透,他低头看了一眼,伸手将布条重新扎紧。
远处,仍有脚步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