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的指环裂了。
那道细缝从环身蔓延到内侧，像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掰开。他嘴里的金属味越来越重，牙齿死死咬住指环，生怕它掉下来。他的身体贴着墙根滑下去，肩膀撞在砖上，没感觉疼，只觉得冷。那种冷不是从外面来的，是从骨头里往外渗的，像是整个人被泡进了冰水。
通道深处的脚步声还在响。
每一步都让地面震一下，铁格栅发出吱呀声，像要塌了。前方黑影慢慢靠近，轮廓比刚才更大，更清晰。它们不是走，是拖着什么东西过来的，链条刮地的声音一阵接一阵。
林婉靠在右边墙角，左肩的衣服已经烧没了，皮肤焦黑一片，边缘开始剥落。她睁不开眼，呼吸很浅，手垂在地上，指尖微微动了一下。红绳从她手腕滑下来，缠住了陈虎的手腕。那根银针还插在地里，针尾沾着血，已经发黑。
陈虎跪着，头低着，斧头倒在一旁。他的胸口起伏很小，青斑爬到了下巴，嘴唇发紫。嘴里有血沫，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他没醒，但手指还抓着地面，指甲缝里全是泥。
江临川闭着眼，意识在往下沉。
他感觉自己不在通道里了，而是站在一个空地方。四周都是碎掉的血雾，飘在半空，像被风吹散的灰烬。中间有一团光，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会灭。他知道那是他的灵本，是他能用灵域的根本。
可现在这团光快撑不住了。
外头的法则之力还在压，像一层层石头往下砸。每次撞击，光核就抖一下，裂缝多一道。他想修，但不知道从哪下手。系统界面不出来，积分归零了，兑换栏一片黑。
他只能靠自己。
他把最后一点力气抽出来，不是往外放，而是往里收。他记得以前写代码的时候，遇到程序崩溃，不能硬重启，得先设个临时防火墙，挡住错误数据继续入侵。现在也一样，他不能重建灵域，但他可以试着拦一拦。
他在脑子里画了个圈，用以前看过的符文片段拼起来。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是个念头。可当他把这个念头投过去的时候，那团光真的稳了一瞬。
有效。
他松了口气，结果这一口气没提上来，喉咙一甜，又是一口血涌出，从嘴角流下，滴在指环上。
他没擦，继续盯着那团光。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他又拼了个反向回路，把外界的压力引偏一点。光核又抖了，但没裂开。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但这点时间够了——只要别让他彻底断掉。
外面的锁链声近了。
三道黑影停在五米外，站成一排。它们身上缠着铁链，链子另一头扎进墙壁，连着那些不断渗出的黑液。其中一道抬起手，指向江临川。
江临川动不了。
他想抬手，手指僵得像冻住。他想说话，嘴巴张不开。他只能靠着墙，嘴里咬着指环，眼睛闭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他感觉到一点震动。
不是来自地面，是来自林婉的方向。她刚才敲了三下地，节奏很慢，但清楚。他知道这是什么——断联信号。他们之前约好的，一旦有人撑不住，就敲三下，表示切断连接，防止反噬把所有人都拉进去。
他明白了。
他用残存的意识，在指环上轻轻震了一下。这震动顺着灵力线路传过去，触到林婉罗盘的那一刻，罗盘内部的清心符自动闪了一下。林婉的眼皮颤了颤，睁开一条缝。
她看到了陈虎的样子。
脸色瞬间变了。
她咬破舌尖，强行让自己清醒一点。她抬起右手，把红绳从自己手腕扯下来，用力套进陈虎手腕。绳结打得很紧，几乎勒进皮肉。然后她抬手拍地，又敲了三下。
这次是确认。
江临川感受到了。
他立刻切断了两人和灵域残阵的连接。那一瞬间，两股外力消失，他的压力轻了一点，但也更孤独了。现在只剩下他自己，顶着整个法则的碾压。
他喘了口气，鼻腔全是血腥味。
他把指环从嘴里拿出来看了一眼。裂口更深了，铜锈混着血糊在上面。他知道这东西快废了，但他还得用。
他把它塞回右手，用掌心裹住，然后低头看向脚边那根银针。林婉甩给他的那根，还插在地里，针尖朝前。
他把最后一股热流送出去，不是冲向敌人，也不是护住自己，而是顺着地面，流进那根针里。
针尖轻轻颤了一下。
然后，划破地面，拖出一道极浅的线。没有光，没有符纹亮起，但就在那一瞬间，逼近的锁链突然偏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干扰了锁定。
江临川松开手，指环掉在腿边。
他整个人瘫下去，背靠着墙，头歪向一边。他的呼吸变得很慢，体温在下降，手指冰凉。但他左手还是伸出去，指尖碰到了林婉的指尖。那边没动，但也没缩。
他又动了动右脚，脚尖蹭到了陈虎的靴子。
也在。
三个人，还连着。
虽然谁都没说话，谁都没动，但他们还在。
通道里的阴气还在涌，黑液顺着墙往下流，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锁链悬在半空，没有再往前。那三道黑影站着不动，像是在等什么。
江临川的睫毛抖了一下。
他脑子里闪过一句没说完的话。
“修地府不如送外卖……”
后面是什么，他忘了。
他只知道，如果现在真能送外卖，他一定接单，哪怕差评如潮，至少还能听见手机响。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血从嘴角流下来，滴在胸前，晕开一小片暗红。
林婉的手指突然蜷了一下。
陈虎的喉结动了动。
江临川的指尖还在林婉的指尖上。
通道尽头，一滴黑液落下，砸在铁格栅上，溅起细小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