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盯着苏红袖冲出去的背影，右手还压在右眼上。鼻角又渗出一丝血，他抬手抹掉，指尖沾着温热的湿意。
就在这时，右眼猛地一跳。
视野里突然浮现出扭曲的线条，像是电流在空气里乱窜。系统自动激活了“血月共鸣”，能量流指向裂隙顶部。他立刻抬头。
两轮月亮悬在那里。
都是血色的投影，一大一小，一明一暗。明亮的那轮边缘清晰，像烧红的铁盘；另一轮颜色更深，近乎黑紫，表面没有光晕，却让整个空间的气流开始旋转。风从两个投影之间灌下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他往后退了半步，后背贴上岩壁。
脚下的碎石微微震动，不是来自心脏的搏动，而是上方传来的某种牵引。空气中残留的原质粒子被卷入螺旋，形成一道缓慢转动的环状气流，正对着他的位置。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白影浮现。
陈诡站在虚空之中，依旧是那身白色实验服，左手戴着金属手套，单片镜挂在右眼前。可这一次，镜面没有浮现倒计时，也没有数据流滚动。
它自己动了。
镜片缓缓偏转，朝着那轮暗月的方向倾斜过去。陈默看得清楚，那不是陈诡的动作，是镜子在强行调整角度，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住。
陈诡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抬起左手，似乎想扶住镜框，但手指刚碰到边沿，整只手就开始颤抖。金属手套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像是内部零件在失控。
“不对……”陈默低声说。
他本能地压低重心，右手覆上右眼，准备启动“镜返”。可系统没有任何提示音响起。没有警告，没有扫描结果，连界面都卡顿了一瞬。
这不是普通的原质干扰。
他咬住舌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左手下意识按进岩缝，借着残存的地脉连接，开启空间感知模式。
两轮投影的能量频率完全不同。明月那轮和他体内的血月共鸣有微弱呼应，像是同源之力；而暗月……没有波动，也没有辐射，但它存在本身就在拉扯他的意识。
右眼的血丝蔓延得更快了，已经盖住小半瞳孔。他能感觉到血管在皮下跳动，像有东西顺着血液往大脑深处钻。
陈诡终于开口，声音还是冷静的，但语速比平时快：“你看到了？双月对峙。”
“那是你控制的？”陈默问。
“不。”陈诡摇头，“它是来找我的。”
话音刚落，暗月突然射出一道光束。
黑色的，没有温度，也没有轨迹，就像一道凭空出现的裂缝划破空间，直击单片镜中心。
镜面瞬间龟裂。
蛛网般的裂痕从中心扩散，每一道裂口都泛着幽光。陈诡发出一声短促的嘶吼，不是痛苦，更像是程序崩溃时的警报音。他的身体开始分解，皮肤一块块剥落，露出下面流动的数据光点。
碎片悬浮在空中。
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陈默在办公室加班、他在觉醒当天蹲在尸体旁吸血、他在地下通道用骨刺刺穿诡异的喉咙……全是他的时间节点。
这些碎片开始聚合。
眼球一个接一个浮现，大小不一，有的布满血丝，有的透明如玻璃，全都漂浮着，围绕一个中心点旋转。它们慢慢靠拢，融合，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眼球矩阵。
直径超过三米，表面覆盖着层层叠叠的眼球，每一个都在转动，盯着陈默。
中间那只最大，瞳孔是竖线，边缘嵌着机械结构，正是单片镜的形态。它缓缓睁开，目光锁定陈默。
“原来如此。”矩阵发出声音，不再是陈诡的语调，而是无数重音叠加，像是很多人在同一时间说话，“你才是完美的实验品。”
陈默没动。
他知道现在不能逃，也不能攻击。对方没有发动进攻，也没有释放精神压制，只是在观察，在扫描，在确认。
他闭上左眼，把全部意识集中在右眼的血月共鸣上。系统还在运行，但信息传输变得迟缓。他尝试关闭部分后台进程，切断对外的数据接口，就像当年在公司处理服务器过载那样。
左手继续按在岩壁上。
地脉的能量微弱，但还在流动。他把自身的生命频率调到最低，模仿普通人的代谢状态，避免被同步读取。
眼球矩阵微微颤动。
那些眼睛同时眨了一下。
“你在隐藏。”矩阵说，“没用的。你的每一次呼吸，心跳间隔，神经电信号，都在证明你是唯一能承载双月之力的存在。”
“我不需要被证明。”陈默开口，“我只需要活着。”
“活着？”矩阵轻笑，“你以为你还在做人？你早就不属于那个序列了。血月选中你，不是因为你强，而是因为你够稳定。你能控制嗜血冲动，能计算每一滴血液的能量转化率，甚至能用机械思维破解古武逻辑——这些都是设计好的参数。”
陈默盯着那颗主眼。
“你说设计？谁设计的？”
“三十年前的计划失败了。”矩阵的声音低下去，“我们以为可以制造神，结果只造出了怪物。城市毁灭，序列失控，所有人都变成了祭品。但我活下来了。我把意识上传，重建规则，等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
“所以你利用车队，制造混乱，就是为了找我？”
“不是找。”矩阵纠正，“是培养。每一次战斗，每一次吸血，每一次使用‘镜返’，都是测试。你在成长，数据在积累。现在，双月即将重合，容器已经成熟。”
陈默忽然笑了。
“你知道程序员最讨厌什么吗？”
矩阵没回答。
“是被人当成变量。”他说，“我不是你的实验品，我是我自己写的代码。”
他猛地将左手从岩缝抽出，掌心带出一缕灰蓝色的光丝。那是地脉最后的能量残流。他一把抓住，直接塞进右眼下方。
剧痛瞬间炸开。
但他没松手。
血丝蔓延的速度减缓了一瞬。系统界面闪了一下，弹出一行字：【外部能量注入成功，临时屏蔽追踪信号】
眼球矩阵的转动停了下来。
所有眼睛同时聚焦在他身上。
“你做了什么？”
“关掉了你的监控。”
矩阵沉默了几秒。
然后，主眼缓缓闭上。
再睁开时，瞳孔变成了纯黑。
一股无形的压力压下来，空气变得粘稠。陈默的膝盖微微弯曲，脚底的岩石开始碎裂。
他知道这还不是全力。
这只是开始。
他抬起头，直视那团由无数眼睛组成的怪物。
鼻角又有血流下，滴落在胸前的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眼球矩阵开口，声音比之前更低，更沉：
“你以为你能断开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