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把手机放回口袋，指尖还残留着屏幕的凉意。她坐在车后座，右手缠着纱布，左手搭在膝盖上，指节微微泛白。
厉霆琛坐在她身旁，西装领带一丝不乱，眼神沉静。车子驶过市区主干道，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映在车窗上拉成细长的光条。
“证据都带齐了？”他问。
“在包里。”她低头看了眼肩上的黑色文件袋，“U盘、日志副本、通讯记录的照片，还有仓库残页的扫描件。技术组昨晚通宵恢复的数据也存进去了。”
他点头，没再说话。
市局重案组接待室在三楼。陈队长已经在等他们，身后站着两名技术人员。房间不大，靠墙摆着金属柜，桌上放着执法记录仪和密封袋。
苏瑶把文件袋放在桌面，解开拉链，将里面的材料一一取出。每一份都用透明塑料袋封好，贴着标签。
“这是我们在b7码头那艘邮轮上找到的全部东西。”她说，“U盘是从空调夹层取出来的，提取过程有警方同步录像。日志副本藏在舵机箱后面，通讯记录是技术员从船载系统恢复的删除数据。”
陈队长拿起U盘，翻看编号。“我们之前做了初步核验，但电子证据需要确认来源合法。你们当时有搜查令吗？”
厉霆琛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递过去。“这是当天的搜查令复印件，还有取证全程的录像备份。所有操作都在警方法务监督下完成。”
陈队长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交给身侧的技术员。“做一次完整性校验，看看数据有没有被篡改痕迹。”
技术员接过去开始检测。另一名警员打开日志副本，逐页翻看。
“这本日志显示，该船在过去三个月内多次偏离报备航线。”苏瑶指着其中一页，“最远一次进入境外水域超过十二小时。绑匪提到‘港口有人安排’，说明内部有配合人员。这不是普通绑架，是有组织的非法拘禁，还涉及跨境活动。”
陈队长抬眼看她。“你怀疑这背后不只是商业竞争？”
“他们用了临时基站进行短时通讯，设备藏在废弃仓库。残页上有‘厉氏并购案’和‘施压方案’的字样。这不是偶然事件，是计划好的打击行动。”
厉霆琛补充：“我已经让集团财务提交了项目损失评估报告。此次事件导致两个重点项目延期，直接经济损失超过八千万。这符合经济犯罪立案标准。”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陈队长合上日志，看向同事。技术员点头：“U盘数据完整，未发现篡改迹象。原始文件时间戳与提取记录一致。”
“可以立案。”陈队长拿出登记表，“我们以涉嫌组织犯罪、非法拘禁、破坏生产经营罪三项合并受理。案件会上报市局，申请专案代号。”
苏瑶松了一口气，肩膀微微下沉。
“接下来我们会调取西港区监控，追踪那批空壳公司的资金流向。”陈队长说，“如果有新线索，请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我们会配合。”厉霆琛收起搜查令副本，“但希望调查进度能及时同步。”
“按规定，重大案件每七十二小时反馈一次进展。”
两人离开警局时，天已经全黑。街边商铺亮着灯，行人匆匆走过。
“下一步去律所？”厉霆琛问。
“嗯。”
市中心一栋写字楼十七层，周律师的事务所在角落。办公室简洁，墙上挂着几幅法律执照。周律师四十出头，穿灰色西装，说话条理清晰。
他听完陈述，戴上眼镜翻看证据材料。
“这些足够启动民事诉讼。”他说，“我建议提三项诉求：第一，向对方个人及公司索赔五名未成年人的精神损害赔偿；第二，起诉其不正当竞争，要求公开道歉并赔偿项目损失；第三，申请财产保全，冻结其名下账户和股权。”
“他们会不会转移资产？”
“我们可以在立案同时提交紧急冻结申请。只要法院认定存在恶意逃避责任的可能，就能在四十八小时内执行。”
苏瑶看着他。“如果他们上诉呢？”
“拖时间是常见手段。但我们手握刑事立案通知书和完整证据链，法院会优先审理。而且——”他顿了顿，“这种涉及未成年人安全的案件，社会影响大，法官通常不会轻判。”
厉霆琛问：“最快多久能出结果？”
“民事部分，如果对方不配合，一审预计三个月到半年。但财产冻结可以立刻生效。”
苏瑶掏出手机，点开一条短信。是医院心理科发来的：【小宝今日语言测试通过，已能完整表达需求。建议继续保持每日固定陪伴时间。】
她把屏幕转向厉霆琛。
“他已经能说出‘我害怕’三个字。”她的声音有点低，“以前他不敢说，只会缩在角落发抖。他们拿走了孩子安全感最基础的东西。”
厉霆琛盯着那行字，眉头慢慢收紧。
“我不想只让他们坐几年牢。”她说，“我要他们再也碰不到我们的生活。一次都不行。”
他沉默了很久。
窗外城市灯火通明，车流声从高楼间传来。
“你说得对。”他终于开口，“这次不能停在报警就结束。我要让他们知道，动我的家人，代价是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握手，也没有言语。但空气里的决心落了下来。
离开律所时，九点刚过。司机在楼下等，车门打开。
苏瑶站在路边，风吹起她的发丝。她低头看了看右手的绷带，那里曾经被划破，现在结了痂。
她把手放进外套口袋，握住了文件袋的一角。
厉霆琛先上了车，她随后跟入。车内很安静。
车子启动，驶离路边。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在车窗上拉成长长的光条。
她望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手指在文件袋边缘轻轻摩挲。
车轮碾过一处井盖，发出轻微震动。
她的指尖停在封皮上一道划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