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停顿了，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那双眼睛睁开了，在黑暗中发着红光。它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在确认什么人是不是回来了。
陈晓琳还躺在泥水里，几乎没了一点气息。
就在机械睁眼的那一刻，她胸口突然一颤，接着冒出一团亮光。一个火球从她身体里升起来，浮在空中。火光晃动中，慢慢显出一张脸——剑眉，冷眼，嘴唇像刀刻的一样。这张脸，是永夜神殿里供奉多年的神像。
她认得。
小时候她以为那是神，后来才知道，那只是一道影子。可现在，这影子活了，还在她的命火里。
“原来……是你。”她小声说。
话刚说完，她脑子里猛地一震。
吴晨曦身后的沙盘突然亮了，红光扫过全场。空中出现一幅画面：火凤核心飘着，一滴血落进火焰，火焰立刻冲天而起，所有机械残骸都在火里变形、炸开。最后画面定格在一行字上——
弑神者之血 + 终焉之火 = 涅盘真炎
下一秒，地上的机械残骸开始响动。断掉的关节重新接上，核心的红光由暗变亮，闪得越来越快，像心跳一样。
十秒倒计时，开始了。
吴晨曦单膝跪地，把因果巨剑插进石头里撑住身体。她盯着那行字，又看向陈晓琳的方向，压低声音喊：“吴浩！你还活着就赶紧出来！”
没人回答。
只有海水在耳边流动的声音。
她咬牙想站起来再冲一次，但左肩的伤口裂开了，血顺着胳膊流下来。她刚抬起手，又重重摔回泥里。
这时，岩壁上方传来一声闷响。
冰渣掉落，一个人从高处跳下来，落地不稳，右臂撞到石头，发出咔的一声。吴浩站直身子，右臂全是冰鳞，寒气顺着皮肤往上爬，已经到了脖子边。
他没看别人，也没说话，走到陈晓琳身边蹲下，伸手捧起那团火球。
火光照着他脸，能看出他很累，但眼神里还有点别的东西，像是终于等到这一刻的轻松。
“你早就知道了？”吴晨曦抬头问他。
“嗯。”他点头，“刚才那一剑劈下去的时候，沙盘动了。我看到了这条路。”
“要付出什么代价？”
“血得我来出。”他看着手里的火球，“而且必须是我主动割的，不能是受伤流的。”
吴晨曦冷笑：“你现在还能流血？刚才那一击，经脉都快冻僵了吧。”
“死不了。”他说完，把冰魄剑放在腿上，左手握住剑刃，用力一划。
血流出来，顺着剑身滴到火球上。
第一滴血落下，火光抖了一下。
第二滴，火球开始变大。
第三滴，火焰猛地腾起，变成一只火鸟，飞在半空，尾巴拖着长长的光，像一条燃烧的河。
吴浩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他用布条缠住左手，但血还是渗出来，一滴滴落在地上，结成红色的冰珠。
火鸟转了一圈，突然俯冲下来，掠过陈晓琳的身体。她猛地睁开眼，左眼的红瞳变得清晰，不再模糊。她抬起手，指尖轻轻动着，好像在数什么东西。
“我看到了。”她说，“每一块残骸的连接点，都在发光。”
“那就别等了。”宁红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陈晓琳前面，长枪插在地上，手腕上的七彩纹章一闪一闪。她脸色很差，嘴角有血，但眼神特别亮。
“你说要打断第一个。”她看着吴晨曦，“现在，轮到我拦住最后一个。”
话刚说完，机械群中间突然炸出一道红光。
之前被砍倒的机械首领猛地弹起来，四肢扭曲变形，眼里燃起红火，直扑陈晓琳，目标就是那团火鸟。
宁红夜抬手，血咒再次出现。这次不是网也不是盾，而是锁链。七根血线从她手腕飞出，缠住机械首领的关节，硬生生把它拉住。
“走！”她大喊。
陈晓琳没动，只是抬手指向空中。
火鸟大叫一声，冲向机械群的核心。它飞过的地方，金属融化，齿轮炸开，红光一个个熄灭。每一具残骸都被火焰穿过，内部结构在高温中崩塌，发出刺耳的声音。
第一具爆炸。
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
连锁反应开始了。
轰——！
巨大的冲击波席卷整个海底，海水翻滚，岩石裂开，周围的石头全被掀飞。火鸟在残骸中穿行，像一把烧红的刀切进油里，所到之处全都化成灰。
吴晨曦抬手挡住脸，眼角看到沙盘上的九个光点——北境雪原的那个还在闪，但慢了下来。其他八个已经稳定不动，好像危险暂时解除了。
但她不敢放松。
因为她看见，那个机械首领虽然被锁链拉着，还在挣扎，眼中的红光越来越强，甚至开始往宁红夜身上蔓延。她手臂上的纹章颜色变淡，皮肤下面开始发黑。
“你撑不住了。”吴晨曦低声说。
“我知道。”宁红夜咳出一口血，笑了笑，“但够了。”
火鸟最后一击落下。
整个机械群核心轰然炸碎，化作无数火星散开，照亮了海底。冲击波过去后，只剩一些碎片慢慢下沉，像一场烧完的雨。
安静了几秒。
吴浩靠着岩壁坐下，左手包扎处还在渗血，右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微微发抖。寒毒已经开始侵入四肢，他感觉血液流动变慢，像快要冻住的水。
陈晓琳盘腿坐着，闭着眼，心口飘着一根羽毛一样的火种，光很弱，但一直没灭。她睁开眼，看向吴浩：“你还能走吗？”
“不能。”他说实话，“至少十分钟内，动不了。”
吴晨曦扶着剑站起来，玄冰宝石的裂纹更深了，剑身不停震动，好像随时会碎。她看了看四周，确定机械残骸彻底瘫了，才松了口气。
宁红夜收了血咒，整个人跪倒在地，长枪歪在一旁。她抬手擦了擦嘴，满手都是血。
“下次……”她喘着气，“别让我一个人挡这种东西。”
“下次我来。”吴晨曦走过去，伸手拉她起来，“你负责笑就行。”
宁红夜扯了下嘴角：“我现在只想躺着。”
陈晓琳突然抬头，看向远处的海底。
“不对。”她的声音变了，“火鸟烧过的地方，地下……有东西在动。”
大家一下子安静了。
下一秒，海底剧烈震动。
不是爆炸，也不是塌陷，而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地底慢慢升起。岩石裂开，热气涌出，海水开始冒泡。一股强大的压力从下面传上来。
吴浩艰难地抬头，看见沙盘上九个光点中，南域火山对应的那一个，正在疯狂闪烁。
“不是残骸。”他低声说，“是地脉醒了。”
宁红夜扶着枪，勉强站直：“你说啥？地脉？还能醒？”
“它一直没睡。”吴浩盯着那光点，“只是被人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