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城的晨雾还没散尽,曹复已翻身上马。玄铁打造的马镫泛着冷光,他踩上去时,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一夜休整的疲惫,被这凉意驱散了大半。
“安国君,此去曲阜,路途遥远,需多加小心。”石砚牵着马缰,脸上带着担忧,铠甲的缝隙里还嵌着战场上的尘土。
曹复点头,鲁公剑在腰间轻轻晃动:“大营之事,就托付给你了。新占的城池需加紧布防,楚军虽退,未必不会卷土重来。”
他勒转马头,缰绳在手心里勒出浅浅的红痕。身后的邹城渐渐远去,城墙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新归附的百姓正在城外开垦荒地,锄头碰撞泥土的闷响,顺着风飘来。
曹复心里嘀咕:这古代的交通是真不方便,从邹城到曲阜,骑马都得一天,要是有现代的高铁,半小时就到了。
一路晓行夜宿,第二日午后,曲阜的城门终于出现在视野里。鲁国都城的城墙高大厚实,青灰色的砖石上爬满青苔,城门两侧的士兵铠甲鲜明,手持长戈,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来往行人。
曹复的队伍刚到城门口,守城的将领就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笑容:“安国君凯旋,属下已等候多时!君上特意吩咐,您一到,便直接入宫面圣。”
曹复颔首,心里却泛起一丝嘀咕。鲁公这般急切,是真的想表彰他,还是另有打算?毕竟,功高震主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入宫的马车平稳前行,车厢里铺着柔软的锦缎,却硌得曹复坐立不安。他指尖摩挲着袖中的龙纹玉佩,冰凉的玉质让他冷静下来。鲁国朝堂上的风波,他早有耳闻,那些对公室心怀不满的大臣,还有忌惮他权势的贵族,怕是早已在鲁公面前说了不少闲话。
宫殿巍峨,朱红的梁柱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空气中弥漫着熏香的味道。曹复走进大殿时,鲁公姬显正坐在王座上,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既有欣喜,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局促。
大殿两侧的朝臣们,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曹复身上,有敬畏,有嫉妒,也有担忧。那些之前在背后议论他功高盖主的大臣,此刻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口,连衣角都不敢轻易晃动。
“爱卿,你可算回来了!”姬显快步走下王座,主动上前迎接,握住曹复的手,掌心带着温热的汗,“此番大败楚军,结盟三国,不仅保全鲁国,还收服太片领土,爱卿居功至伟啊!”
曹复躬身行礼,声音沉稳:“君上谬赞。此战能胜,全靠将士们浴血奋战,还有君上的英明决策,臣不敢居功。”
他顿了顿,继续道:“臣舟车劳顿,本应先休整片刻,但念及战事紧急,便第一时间赶来向君上汇报。此次结盟宋、魏、齐三国,以共抗楚国,我鲁国已占据邾、薛、滕、胡陵四地。”
姬显脸上的笑容更盛,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好!好!爱卿办事,寡人向来放心。之前寡人说过,你征战下来的领土,全部归你所有,寡人言出必行!”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走出一名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他是鲁国公室子弟姬恒,平日里仗着自己的身份,横行霸道,此刻更是昂着头,语气带着几分挑衅:“君上,既然安国君主动前来汇报,想必是愿意将这些城池献给公室。毕竟,没有君上的支持,没有鲁国的粮草兵器,安国君怎能立下如此大功?这些城池,本就该归公室所有!”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针落可闻。朝臣们纷纷抬头,看向姬显和曹复,眼神里满是紧张。姬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掌心的汗更多了,他没想到,姬恒竟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出这般不知死活的话。
“放肆!”姬显猛地抬手,一巴掌扇在姬恒脸上,清脆的响声在大殿内回荡。
姬恒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渗出血丝,脸上火辣辣地疼,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君上……”
“你这逆子,竟敢胡言乱语!”姬显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姬恒的鼻子怒斥,“安国君为鲁国出生入死,数次化解亡国危机,这些城池,都是他用血汗换来的!寡人早已承诺过,城池归他所有,你现在让寡人收回成命,是想让寡人做那言而无信、凉薄寡情之人吗?”
姬恒被骂得狗血淋头,不敢再说话,只能捂着脸,狼狈地退到一边,眼神里满是怨毒,却不敢再表露半分。
曹复看着这一幕,心里微微一动。他知道,姬显这一巴掌,既是打给姬恒看,也是打给满朝文武看,更是做给他看的。
“君上息怒。”曹复上前一步,躬身道,“姬恒公子也是一片忠心,只是一时糊涂罢了。这些城池,本就是鲁国的疆土,臣不过是代为征战,理应归公室所有。臣恳请君上收回成命,将城池纳入鲁国版图,由朝廷统一管辖。”
姬显闻言,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化为深深的愧疚。他知道,曹复手握重兵,权势滔天,却依旧如此恭顺,反观自己,之前在曹复抵御楚军时,不仅没有提供多少帮助,还曾听信谗言,暗中掣肘。
“爱卿,你……”姬显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寡人知道,之前在你征战之时,寡人未能给予你足够的支持,甚至还对你有所猜忌。但你却始终对鲁国忠心耿耿,这般胸襟,寡人自愧不如。”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寡人既然承诺过,就绝不会反悔。这些城池,依旧归你所有。不过,寡人有一个请求,还望爱卿应允。”
“君上请讲,臣万死不辞。”曹复道。
“邾国西部的五座小城,与鲁国腹地相邻,战略位置重要。”姬显道,“寡人希望能将这五座城池收归公室,由朝廷派遣官员治理,也好与你的领地形成呼应,共同抵御楚国。”
曹复心里清楚,这是姬显在找台阶下,也是在试探他的态度。他立刻点头:“君上所言极是,这五座城池,臣愿意献给公室。只要能为鲁国的安危着想,臣在所不辞。”
姬显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拍了拍曹复的肩膀:“爱卿真是深明大义!有你在,鲁国必能长治久安。”
大殿内的朝臣们,见曹复如此识趣,也纷纷松了口气。右相国公仪休站出来,抚着胡须,笑道:“安国君忠心为国,君上宽宏大量,此乃鲁国之福啊!如今新占的城池众多,防务压力巨大,臣有几点浅见,想与安国君商议。”
公仪休是鲁国的老臣,学识渊博,深得姬显信任,也是曹复的坚定支持者。他身材瘦削,眼神却十分明亮,说话时条理清晰,句句切中要害。
“右相请讲。”曹复拱手道。
“新占的城池,百姓人心未定,不少人还对鲁国心存疑虑。”公仪休道,“臣建议,安国君可颁布法令,减免这些城池三年的赋税徭役,鼓励百姓开垦荒地,发展生产。如此一来,百姓才能真正归附,安心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