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将信件按在案上，烛火猛地窜起半尺高，把他的影子钉在帐壁上，像幅绷得紧紧的弓。“黑风寨的王瘸子早年是镇北军的裨将，手上沾着三州百姓的血，”他指尖敲着信纸，字缝里渗出的墨迹像未干的血，“这厮跟旧朝那伙人勾连，怕是想借着咱们新政刚推，民心不稳的时候动手。”
帐帘“哗啦”被掀开，苏烈带着风闯进来，甲胄上的冰碴子掉在地上叮叮当当：“探子回报，黑风寨的骑兵已经出了山口，看方向是奔城东的粮仓去了！”
陈老猛地拍响桌子，茶盏震得跳起：“好阴毒的招！粮仓是咱们刚填满的过冬粮，抢了粮，百姓一饿肚子，再被人一挑唆，怕是真要反！”
“反？他们也配！”林羽豁然起身，长刀在鞘中嗡鸣，“苏烈，带铁骑营去守粮仓，记住，别硬拼，拖到天亮就行！”他转向玄风，“你带暗影卫去摸黑风寨的老巢，把他们藏的军械库给我烧了，动静越大越好！”
“那新政这边……”谋士刚开口就被打断。
“新政？”林羽冷笑一声，将案上的赋税簿扔到火盆里，火苗舔着纸页，映得他眼神滚烫，“百姓都快没粮吃了，还谈什么条款？传我令，打开官仓，先分了这月的粮！告诉百姓，是黑风寨的贼寇想抢他们的口粮，咱们跟他们拼了！”
“大人！”年长的谋士急得跺脚，“官仓的粮是按户头算好的，提前分了，下个月怎么办？”
“下个月？”林羽扯下帐角的地图，用刀背划出道血痕，“等打退了贼寇，我带弟兄们去山里打猎，去河里捕鱼，总能填上！眼下要是让百姓寒了心，咱们守着满纸条文喝西北风？”
陈老突然笑了，捋着胡须点头：“这才对！当年咱们守孤城，不就是靠百姓偷偷塞的窝头活命？民心不是算出来的，是暖出来的！”
帐外突然爆发出喊杀声，玄风的暗影卫已经动了——他们没去烧军械库，而是摸到黑风寨的马厩，放了把火，惊得战马驮着草料四处狂奔，把寨子里的兵甲都撞翻了。
“妙啊！”陈老眯眼听着远处的火光，“玄风这小子懂兵法，烧马厩比烧军械库狠，没了马，骑兵就是废铁！”
林羽望着帐外的红光，突然提笔在布告上写了三个大字——“分粮令”。墨迹未干，就有亲兵举着出去，往各坊巷跑。百姓们刚听到粮仓被围的消息，正慌得六神无主，见官仓的门“吱呀”打开，兵丁们扛着粮袋往各家送，顿时炸了锅。
“是林将军分的粮！”
“黑风寨的贼想抢粮？咱跟他们拼了！”
“我家汉子会射箭，让他去帮着守粮仓！”
城东的粮仓外，苏烈正带着人跟骑兵周旋。他故意让骑兵冲近了才放箭，箭簇专射马腿，倒下的战马堵了路，气得王瘸子在马上嗷嗷叫。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震天的呐喊，转头一看，竟有百姓举着锄头扁担冲过来，嘴里喊着“抢粮的杀千刀”！
“娘的！”王瘸子啐了口血，“怎么回事？”
“头儿，寨子里着火了！”亲卫哭喊着，“军械库、粮仓全烧了，弟兄们说……说家里被百姓围了！”
苏烈放声大笑，长枪挑翻最后一个骑兵：“王瘸子，你家被端了！”
天蒙蒙亮时，林羽站在粮仓顶上，看着百姓们扛着锄头往回走，有个老汉塞给他个热窝头：“将军，趁热吃，那伙贼寇被咱打跑了，以后有啥事，您尽管喊！”
帐内，谋士们正重新誊写新政条文，年轻的谋士红着脸改了句：“每月初一开仓放粮，遇贼寇侵扰，官民同守。”年长的那位添了笔：“商户捐粮助守者，免半年商税。”
林羽嚼着窝头，看着纸上的字，突然觉得这墨香混着烟火气，比任何条文都实在。帐外的雪开始下了，落在甲胄上簌簌作响，他知道，民心这东西，从来不是算出来的，是一刀一枪护出来的，是一升一斗分出来的，就像这雪，看着冷，化了，能浇开春的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