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顶，午时三刻的日影缩成铜钱大小。林羽勒马立于高坡，手中长刀斜指地面，刃上的血珠顺着沟槽滚落，在尘土里砸出点点红痕。“吹号！”他喉间滚出沉雷般的喝声，牛角号被亲兵鼓足腮帮子吹响，声浪撕开硝烟，直刺苍穹。
勤王军阵中，首领横刀立马，甲胄上已结了层暗红的血冰。“弟兄们，把叛军主力拖在这里！让他们见识什么叫铁打的阵脚！”他猛地将长刀插入地面，火星溅起的瞬间，身后五千铁骑同时翻腕，丈二长枪如林般竖起，枪尖映着烈日，晃得叛军睁不开眼。“冲！”铁骑踏碎烟尘，马蹄声震得地动山摇，与叛军主力撞在一处，金铁交鸣声炸开，像滚油浇进了烈火。
林羽眼中寒光一闪，调转马头冲下高坡。义军士兵如附骨之疽，踩着勤王军撕开的缺口猛扑——他们的甲胄上都缠了圈红绸，在乱军里格外扎眼。“左翼是软腹！跟我凿进去！”林羽的长刀划出银弧，将迎面砍来的叛军劈成两半，血雾喷了他满脸，他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叛军主将在高台上看得眦裂，猛地将令旗劈断：“调后营精锐！堵住左翼缺口！”可话音未落，后营方向忽然腾起冲天火光，粮囤炸裂的闷响顺着风滚过来。“不好！粮草！”他眼前一黑，差点从高台上栽下去。
江湖盟的黑影正从火海里窜出来，盟主抹了把脸上的烟灰，剑尖挑着个叛军小校的首级，笑得露出白牙：“粮草烧光啦！弟兄们，再去掀了他们的军械库！”三十几个黑影应声散开，像撒入油锅的火星，瞬间在叛军后营燃成一片。有个梳双髻的姑娘摸出腰间的铁爪，“噌”地甩出去，勾住了叛军的望楼绳索，翻身而上，一刀剁了哨兵，把燃烧的油布往箭囊里一塞——那里堆满了叛军的火箭。
“轰！”望楼塌了半边，火箭殉爆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叛军前军被勤王军钉死，后营火光冲天，中间的阵列顿时成了夹心饼。有叛军想往后逃，被江湖盟的暗箭射穿膝盖；想往前冲，又被勤王军的枪阵捅成筛子。
林羽已杀到叛军主将的高台之下，长刀直劈立柱。“轰隆”一声，高台晃了晃，叛军主将抱着旗杆尖叫。“你的精锐呢？”林羽冷笑，刀背一磕，将对方抽过来的腰刀打飞，“去地狱调吧！”刀光再起，血溅在台板上，顺着缝隙滴滴答答往下淌。
勤王军首领浑身浴血，却笑得畅快：“林羽！你看那老东西的旗子倒了！”他一矛挑飞叛军的帅旗，反手接住飘落的旗面，往马鞍上一垫，“这玩意儿当擦汗布正好！”
忽然，叛军阵中响起古怪的号角，原本溃散的士兵竟像被针扎的蜂群，猛地往中间收缩。林羽心头一凛——是回光返照？他瞥见叛军阵后转出一排黑黝黝的铁管，管口还冒着青烟。“是火药炮！快散开！”
话音未落，数枚铁弹呼啸而来，砸在勤王军阵中炸开。林羽翻身下马，将身边的小兵扑开，自己却被气浪掀飞，撞在断矛上，喉头一阵腥甜。“别乱！”他咳出一口血，撑着刀站起来，“江湖盟！炸掉炮位！义军跟我上，剁了炮手！”
江湖盟的黑影早没了踪影，下一刻，叛军炮位那边接连爆响，火光比粮囤的火更烈。梳双髻的姑娘从火里跳出来，冲林羽比了个手势，又转身扎进浓烟里。
“杀啊——！”义军士兵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红绸在血里泡成了紫黑。林羽的长刀断了，他捡起地上的铁矛，矛尖挑着个炮手甩出去，砸倒了一片。勤王军首领也杀红了眼，竟单枪匹马冲进炮阵，枪杆扫断了最后一根炮管。
硝烟渐渐散了些，日头西斜，叛军的尸体堆成了小山。林羽拄着断矛喘气，看见勤王军首领正把那面染血的帅旗系在矛尖，迎风一抖，旗面“哗啦”展开。江湖盟盟主叼着根草走过来，草叶上还沾着血：“搜了他们的帐，还有三成兵力藏在西边山谷。”
林羽抹了把脸，血和汗混在一起，滑进嘴里又腥又咸。“追。”他只吐出一个字，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狠劲。义军士兵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红绸在暮色里晃啊晃，像一串不会熄灭的火。